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个苍老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自己的女人是妈妈。

妈妈的秀发呢?妈妈的红唇呢?妈妈那姣好的脸庞和苗条的身段呢?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的妈妈干瘦得像条丝瓜筋，剪短的头发至少有一半是白的。

可是妈妈的目光没有变，妈妈注视她时那种特有的、亲切而悲愁的神态没有变。

她想喊&ldo;妈妈&rdo;，这两个字却哽在喉咙里了。

她直挺挺地站着，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毛孔都沾满了黑黑的煤灰，但她怀抱里的百合花那么洁白和娇嫩，晶莹的水珠在花瓣上滚动，幽幽清香正悄悄弥散开来。

&ldo;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花。

&rdo;她想笑，可是热泪在她污黑的脸颊上冲出了两条沟。

妈妈也哭了。

妈妈哭着把女儿搂在怀里：&ldo;我的小云，我的宝贝，妈妈让你受苦了，你……你恨妈妈吧，你打妈妈吧!&rdo;可怜的母亲涕泪滂沱，抓起女儿的手让她拍打自己，似乎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可是女儿却在挣扎：&ldo;不，不，妈妈是好人，我相信妈妈是好人，路校长也相信妈妈是好人。

&rdo;

&ldo;路校长?路校长是谁?&rdo;妈妈不解地问。

&ldo;是我们自立中学的校长，来自未来世界的时光旅人。

&rdo;女儿的声音充满自豪。

&ldo;什么?你说什么?&rdo;妈妈更听不懂了，&ldo;孩子，你一定饿坏了，妈妈烧水给你洗个澡，不，还是先做饭给你吃，也不，我出去买些点心回来……&rdo;

&ldo;妈妈，我不饿。

&rdo;温晓云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母亲，得意地举起那束百合花，&ldo;看，妈妈喜欢吗?&rdo;

似乎直到这时，妈妈才注意到女儿带来的花。

花儿太白、太纯、太娇美华贵。

它们跟满身黑灰的少女太不相称了。

妈妈的目光是惊悚的、痛苦的。

从一见面开始，她就认定女儿在流浪，女儿在以乞讨、拾荒为生，女儿哪有钱买这么贵的花?可是她不敢想，更不敢问……她身陷囹圄三年整，有什么资格想，有什么资格问啊!她低下头去，泪珠跌碎在柔嫩无瑕的花瓣上：&ldo;孩子，妈妈不要花，妈妈只要你!&rdo;

&ldo;可我知道妈妈喜欢花，这花是我给妈妈买的耶!&rdo;温晓云天真地睁大了眼睛，童年的感觉一点点在心中复苏：&ldo;假如我变成了一朵金色花，只是为了好玩，长在那棵树的高枝上，笑哈哈地在风中摇摆，又在新生的树叶上跳舞，妈妈，你会认识我吗?&rdo;

&ldo;你……你还记得泰戈尔的诗?&rdo;妈妈像泥塑一样呆在那里，张开的嘴久久合不拢，眼底闪出不可思议的亮光。

&ldo;当然啦!&rdo;温晓云撒娇地说，再一次把花束举得高高，&ldo;我还记得，&lso;尘土受到损辱，却以花朵来报答&r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