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这样的规矩……快站好！”

伯赵转过身来略略看了一眼全身紧绷的一众小孩，对着领头的两个吩咐了两句，便转而走向了正北方的那排屋子。

两个听了吩咐的小孩传话到后头，说是要一人站一块方砖，等着先生们来点朱砂。

“痛不痛？”

孟凉小声问。

此刻王芝已经离孟凉有一截距离了，她俩一人站在一块方砖上，孟凉瞧见王芝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伯赵进去的屋门敞开，里头是间明亮宽敞的大堂，堂里摆着香案与几张官帽椅，但并没有人坐在上头。

孟凉不大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式，这些东西常常能让她想起来在亲戚家的时候过年因为说错了话而挨打的事，她不会像王芝那样说话，没有卫秋那身漂亮衣裳，甚至连站姿也没有其他小孩好看……她抬头看了看还阴着的天，漫无目的地想，九年之后自己做什么呢？下了山上街变戏法去？说不定还能学学算命，跟那几个走街串巷治婴儿夜啼的老神婆一样。

那个时候说不定还能遇到鸭蛋关羽他们，她若是挣了钱，就买个大大的院子，将大家一起接过来住，院子里喂些鸡鸭什么的，过年就宰了吃肉……吃肉……

孟凉正想着，一只手就抚在了她的头顶上。

那是个瘦削高大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另一只手里捉着一只玉管毛笔，轻轻在孟凉眉心点了一点。

眉心一点凉，那男人似乎看清楚了孟凉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然后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人表情严肃，孟凉想起王芝的忠告，于是放缓了语速，学着伯赵的口气道：“姓孟，名凉。”

而这位为她点了朱砂的先生却仿佛是只客气了这么一句而已，再无任何回应地走到了下一个孩子面前。

答错了？孟凉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是方才被王芝放下来的，又小声说了句话，听着也没什么错，再扭过头去看那位先生，点朱砂就像是驴拉磨一样，一副只是为了应付差事的样子，也没有再开口与其他小孩说过话，更不用说问名字这种事了。

姑射山拜师简单到不像话，点了这么一点朱砂便打发了这一百多个小孩，伯赵甚至连路都懒得再出来带，不知道从山上哪里找来几个低级弟子来给这些新入山的孩子们带路。

王芝话多又活泼，自幼被父母与姊妹们呵护出来的性格使她心肠柔软，怕没有父母的孟凉吃亏，便总与她走在一处。

“师姐，那位叫伯赵的传令官，也是咱们的先生么？”

几个心思活络的女孩子已经开始与为他们带路的师兄师姐套起了近乎。

孟凉便支着耳朵听。

“她不是，她是姑射山上的中等弟子，修音术的，算是很罕见了。”

带着女孩子们去向她们住处的少女说道。

这女孩子个头比她们都高出几分来，穿一身淡绿色短打，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已经显出几分脱俗的气质来。

这年上山的女弟子不过区区二十八人，这位师姐将她们分在一排十几间屋子里。

姑射山在外人看来门规严格，但实际进了山才知道，只要不出大格，弟子们多半还是自由的。

这些屋子也不用人特意分，一间屋子里想住几人就住几人，想与关系要好的住便与关系要好的住，只要不打架斗嘴、寻衅滋事即可。

吩咐完这些，师姐又要她们找了工具自去将这些屋子打扫干净。

“呀，师姐，这里头真脏，咱们山上没有扫地的嬷嬷么？”

一位个头不高、白白嫩嫩，穿着很是贵气的小姑娘问道。

孟凉似乎记得，她叫程玉版。

那师姐有些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师妹，这里不是你家，你是上山修行来的，不是来当姑娘小姐的，况且咱们山上哪里养得下那许多闲人？”

这程玉版有些傻气地继续说道：“师姐，我家养得起，我这就写信给我爹妈，让他们买些佣人送上山来。”

此刻别说这师姐，一旁围观的新弟子中都出现了一阵窃窃的笑。

程玉版显然没经历过这个，现下被人笑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双手使劲揉着手中的手绢，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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