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个时候快过年了，她在一周前还在电话里和老人笑着说，回家过年的时候要吃奶奶做的李鸿章大杂烩，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便接到了老人离世的消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接受不了。

丛容从往事里回过神，觉察到温少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她尴尬地握紧笔，低头在纸上乱画，慌慌张张地问起来：&ldo;那你呢，你为什么学医?&rdo;

温少卿看到她假装认真做笔记来掩饰手足无措便觉得好笑，&ldo;这个也跟这个案子有关?&rdo;

丛容这下更尴尬了，下意识地把笔扔到一边，&ldo;没……没有关系，就是随便问问。

&rdo;

温少卿敛了神色，声音也郑重了几分，&ldo;我是祖父带大的，祖父是中医，我从小就在中药堆和医书中泡大。

从小我就知道学医很辛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医患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很多医生都不会让自己的子女再去学医，因为他们觉得不值，本来就很辛苦，现在更是高危职业。

如果可以选择，大概没人想去做医生，可这个职业终究要有人去做，天下无医，没人会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我祖父跟我说过，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父母给我取名少卿，少卿是个官名，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而且医生也叫大夫，大夫不也为国为公?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rdo;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丛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谁说过，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看过的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

丛容忽然觉得，从最后一点来看，自己一定是个特别有气质的人。

她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沉静的男人，心里默默感慨，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很讨喜吧，能写一手好字，医术精湛，心灵和外貌都干干净净的，有着自己的想法，坚定又温柔地在世间行走，即便偶尔有些小腹黑，偶尔会捉弄她，也是让人欢喜的。

丛容轻声低喃：&ldo;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钟祯也跟我说过……&rdo;

&ldo;那你肯定不知道下一句。

&rdo;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却越来越柔和，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ldo;情之所钟，虽千万里吾念矣。

&rdo;

丛容心里一疼，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情之所钟，虽千万里吾念矣，他说的大概就是朋友圈里的那个&ldo;非不思她&rdo;吧?

温少卿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去，唇色白得有些吓人，意识到这个女人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他皱了皱眉抬手揉着眉心很是无奈地开口：&ldo;丛容，我说我喜欢你。

&rdo;

纵使丛容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猛然睁大眼睛满是错愕地看过去，&ldo;怎么可能……&rdo;

温少卿无视她的震惊，换了个姿势慵懒地靠在桌边，笔直修长的腿斜搭着，微微歪头看着她不答反问：&ldo;当时，你跟林辰说喜欢我的时候，是喜欢我什么?&rdo;

医院是人世间最复杂的地方，温少卿在医院待得久了，看遍世事，和人对视的时候每每都会从内心释放出一股张力。

丛容觉得自己被那股力道越缠越紧，几乎不能呼吸了。

她心乱如麻，不敢再看他，歪过头去躲闪着他的目光，&ldo;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rdo;

温少卿恍若未闻，自顾自地问下去：&ldo;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喜欢游戏里的我，还是现实里的我?是喜欢几年前初次见面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rdo;

丛容还处在震惊中不可自拔，温少卿的话似乎越来越难以理解，她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温少卿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ldo;那个时候我们彼此还不了解，你是因为不了解而喜欢，现在了解了，还喜欢吗?你了解的温少卿并不是看上去那样谦和儒雅，他也会粗鲁地挥动拳头，你还喜欢他吗?&rdo;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微微垂着眼睛，长睫轻掩，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丛容一下子紧张起来，&ldo;我……&rdo;

她发出一个单音节后，便低头咬紧嘴唇，再开口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原来放在腿上的手臂也慢慢垂下，&ldo;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们明明没有多少接触，你根本就不了解我……&rdo;

温少卿反问：&ldo;那你了解我吗?你当初喜欢上我的时候了解我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