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细烛吃惊地看着，仍未从自己的回忆中醒来‐‐一只大手在忙碌着……毛边东昌纸浸入了油盆……递上一把剪子，将浸透了油的东昌纸剪成四小块，重又放回油盆……

&ldo;把石灰盆子端来！

&rdo;刀子李指着屋角，对赵细烛道。

赵细烛猛抬起脸，一步步后退着。

刀子李逼视着赵细烛：&ldo;怎么了？怕了？&rdo;&ldo;不不，&rdo;赵细烛面无人色，一步步后退着，&ldo;让我走！

让我走！

我得……回宫……回宫……&rdo;他回过身，奔到门边，手力拉门。

&ldo;夺&rdo;地一声，一把刀子重重地插在了桌上。

刀子李对着赵细烛吼道：&ldo;用这把刀子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再走不迟！

&rdo;

赵细烛看着桌上的刀，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刀子李举刀过顶，回过身，对着一口冒着青烟的香炉跪了下去，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贴在土墙上的一张宫神画像，道：&ldo;宫神在上，弟子在下，供香以告！

此刀施之，绝人生理，老无收养，死无与殡，无罪之鬼，弃尸荒草！

然，受刀之人，声言无悔，也无憾也！

&rdo;念毕，将刀子在烟上转了三圈，爬起了身，大步走进里屋，把那孩子给夹了出来。

&ldo;把孩子给我绑上大板凳！

&rdo;刀子李对赵细烛吼道。

赵细烛站着没动，一脸恐惧。

刀子李又吼：&ldo;聋了！

把孩子给我绑上大板凳！

&rdo;

赵细烛抹着脸上的汗：&ldo;刀……刀爷，我能……能问孩子的父亲……一句话么？&rdo;

刀子李侧过脸，狞声：&ldo;什么话？&rdo;

赵细烛咽下唾沫，吃力地道：&ldo;我想问他，他把儿子送到京城来受阉，真的是以为宫里……宫里往后还要再添……再添太监？&rdo;

刀子李冷笑了一声：&ldo;你不信我刀子李的话？&rdo;赵细烛道：&ldo;我得亲耳听男孩的父亲说出口。

&rdo;

&ldo;我看你是想告诉他，宫里不需要太监了，是不是？&rdo;刀子李道。

赵细烛道：&ldo;宫里要不要太监，是皇上的事。

我只是想问问他，今后要是宫里真的不需要太监了，他的这个成了阉人的儿子，还能靠什么活下去？&rdo;刀子李大笑起来：&ldo;要是宫里真的不使唤太监了，要活还不容易？当和尚，当叫花子，还不照样活着？&rdo;

&ldo;这都不是生路！

&rdo;赵细烛说。

&ldo;那就自寻死路去！

&rdo;刀子李又发火了。

赵细烛看了看摞在小桌上的十来个银元，不知哪儿来了胆气，提高声音道：&ldo;刀子李，你就为了这几个钱，也不问问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把个孩子一刀就给阉了，你……你还有良心么？&rdo;刀子李一愣，旋即笑了：&ldo;你打的棍子也太狠了些！

我可告诉你，这可是孩子的爹求我下刀的！

行，我把孩子爹叫出来，你自己问他，到底是我刀子李贪他的钱，还是他想着让儿子当上吃穿不愁的小太监！

&rdo;回过脸对着里屋大声喊，&ldo;孩子爹！

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