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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阳湖风餐风宿露了一段时日,我佬爷甚是憔悴。
待身体稍有康复,我佬爷便蹒跚起沉重的脚步,上得路来。
怀着无限的悲痛和凄凉,我老爷顺河而下,徒步回到龙潭镇。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
尽管镇上已是物是人非,较往日荒凉了许多,遇到熟人,我佬爷亦是小心翼翼作些遮掩。
待悄悄摸进表叔家门,表叔那苍老且有此佝偻的身体,正蜷伏在地,埋头做着手中的篾活。
见有人近得身来,他歪斜着头,抬起昏花的眼睛,愣愣地注视一阵来人,不由停下了手上的篾活,当他艰难地立起身来,对我佬爷细细端祥过后,才似曾想起什么,颌动着嘴唇,颤抖着嗓音,轻声问道:“你,你莫不是——”
“二表叔,我是子杰。”
我佬爷借着一丝门缝闪入的熹光,悄声对表叔说道。
言毕,怀着满腹愧疚,缓缓垂下头去。
他知道,自家里出事后,全镇上下,早对他们黎家父子的不肖行为嗤之以鼻。
黎家的家业被他们父子败了,名声也跟着败了。
表叔盯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我佬爷,眼睛不由一花,随即暗淡下去。
过了会,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我佬爷道:“哎——黎家都没了,你还回来做啥子呢?”
我佬爷一听,心里不由一涌,满脸羞愧地看了看老人,不由顿了顿脚,再不言语,转身欲走。
表叔一见,上前拉住,训斥道:“你们一对父子,都是这个德行,看你这个样子,还能比你父亲好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年,官府还对你搜捕得紧哩,既然来了这里,还是避避要紧。”
说完,气咻咻地引着我佬爷进到后院,端来凳子让其坐下。
眼见我佬爷一副饥馁不堪的样子,再不多语,去到厨房,生起灶火。
不一会,做出一碗鸡蛋面条,颤悠悠地端给我佬爷,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家里也没别的什么好东西,将就填填肚子吧。”
我佬爷颤巍巍用手接着,蹲下身来,合着一汪泪水,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起来。
一碗热面下肚,我佬爷方觉身子暖了些。
放下碗,环顾一眼四周,觉得屋内空落了许多,不禁对表叔问道:“二表叔,婶子不在家?”
“亏你还记得她,她呀,前两年就病逝去了。”
表叔云淡风轻在说道。
眼见夜色渐渐浓了下来,佬爷他叔过到一个堆满篾器的房间,简单拨弄一阵,空出一张床来,翻出柜子里的被褥,铺垫上去,对我佬爷道:“这里可不比得你们黎家,只能将就些了。”
我佬爷闻声,不由悲从心来,轻轻地唤了声:“二表叔,还提那些做啥子哩?能有这些,子杰知足了,谢谢你!”
“哎,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啥子呢,想想当年,你黎家是何等风光,可如今,哎,——孩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日子呀,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佬爷他叔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