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的一家医馆里，姜离见到了仍在昏睡的小桃。

胡青正在床边看护，不时还搭一搭小桃的脉搏。

小桃原本就是一个娇小清秀的姑娘，在家里时因为要照顾患病的父亲也没有干很多农活，皮肤不似一般农家女子粗黑，这时因为受伤失血，肤色更显得雪白——或说是惨白更合适。

这几日昏睡在床，因为伤在口腔也无法进食，小桃瘦的吓人，小小的身体埋在厚被子里几乎看不出起伏与形状，连气息也微弱难辨。

姜离探手过去，悬在小桃气海感受着她的经脉气息运行，只一息过去便收回手，皱着眉问一旁的胡青：“她的状况不对，怎么回事？你没有及时找人为她解穴？”

胡青道：“我不会武功解不了穴啊。

卫将军带着几个手下来看过，其中一个手下为她解的穴道，但是他弄了半天，穴道是解开了，人却没醒。

他说是小桃被点穴后心口又受了一掌，虽然那一掌很轻，但是小桃毫无内功根底，经脉脆弱得很，两道真气在体内纠缠，把她整个身体经络都搅乱了。

我想他说的就是你为了逼出小桃气管呛血所打的那一掌……”

“是……是卫将军的哪位手下，什么长相？”

“长得——面容清秀，斯文败类……哦对了，有点跛腿。”

“柳容？哼……那么，你是郎中，你告诉我，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就难说了，毕竟我不知道你那一掌下手的力道和准头，若是你真的没控制好，下手重了，造成这样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呢，若是那位跛腿帅哥解穴的手法和功力不济，那也是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的，但是人家既然已经先你一步把责任推到你头上了，姜大哥，这黑锅你也只有接下。”

胡青现在叫姜离“大哥”

叫得顺嘴，全然不顾自己比姜离年长几岁。

姜离默然，想来是柳容主动出手为小桃解穴，却暗中作怪，让她不能醒来，以免自己的恶行多一分被揭穿的风险。

让自己为他背黑锅算得了什么？更大的锅都已经让他背了，姜离又怎会在意这一点小锅，只是曾经那个饱读诗书的柳秀才、血战丑侠的小亲兵，如今成了这样狠毒险恶的人，让姜离感到无比的烦闷与恶心。

“你直接告诉我，这种情况对于小桃有什么影响。”

“她现在昏迷，所以不能主动进食，我只能给她喂些流食，这样下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身体会变得极度虚弱。

还有，以后她的舌伤即使痊愈，她也会变得体弱多病，因为她的周身经脉都被严重损伤了，而且以后肯定修炼不了什么内功，她先天的根基已经坏了。

还有啊，由于心理创伤的影响，她以后可能出现恐惧进食、自闭、狂躁……”

“小桃她……知道是谁干的吗？”

“那凶手是点晕了她再动的手，她应该只记得自己是被谁点晕的，被割舌的时候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姜大哥你让让，我要给她换药。”

姜离看着胡青掰开小桃的嘴巴，从里面捻出一大团染红的纱布，又将散发着药香的新纱布放进去摆弄。

小桃双眼虽然紧闭，面颊却微微抽搐——她当然没有醒，只是她虽然没有恢复意识，但伤口被触碰的疼痛仍然让她面部肌肉有不自觉的反应。

小桃的双颊已经凹陷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少了舌头的支撑还是因为这几日不能进食而缺乏营养。

“和这个无辜女孩子受的苦比起来，少侠口中的公理与正义，究竟是否重要？或者说，孰轻孰重？”

刘义走进房中，缓缓地道。

孰轻，孰重？

姜离无法回答。

自己认下这个案子，让小桃获得一笔丰厚的赔偿，这就是眼下能为小桃做的最好的事吗？那么做下如此凶恶之事的柳容，就让他逍遥法外、不受半点惩戒？这样就是对的吗？卫大哥、郑元帅，他们也都希望如此吗？这个视律法如儿戏的刘义，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悲天悯人？

“少侠，下官还有一言，本是不该说的。

一桩案子，由我官家来审，那就是公之于天下了，有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会生出来。

但是军中事务，由卫将军乃至郑元帅杀伐决断，该怎么办就能怎么办。

恶人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不是只有官府才能惩罚他，自有……自有天理报应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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