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老头挥挥手，一名侍从便抱上来一只近二尺长的玉枕，竟是以整块玉料打磨而成，看来这位豪客是要摒弃一般那种比较质地、色泽的斗玉之法，而是企图直接以大块头取胜了。

“今宵愿与美人共枕之！”

老头面带自信的微笑，摇头晃脑地道。

只见那中年胖子将鼻孔一扬，不屑地道：“井底之蛙！

欲比大小，你怎是我的对手？抬上来！”

话音未落，四名小厮抬上了一块将近一个人大小的方玉，虽然质地显得粗糙了不少，但是同样是一块完整的玉料，如此体量，可以称之为罕见了。

这胖子也是刚刚和瘦老头竞价引动了火气，不然此时也舍不得拿这么一块宝贝去换一夜春宵。

中年胖子嘿嘿笑道：“他那个是玉枕，我这是玉床！

愿与美人共卧之！”

在围观众人的一片惊叹、起哄声中，第三位竞价者柳容柳公子面色有些惨白，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却是没敢报出他的价来。

柳家有钱，但在这富豪云集之地恐怕最多也就勉强排进第二流，柳家对修习诗书礼义的重视才是他们家名望的来源，柳容的曾祖父本是前朝时山东地方一位极知名的学者，但因为不愿折节接受异族朝廷的征召，毅然弃了家乡祖业，打算孤身一人隐居于西域。

岂料途经蓝田矿山时不知何故与一当地女子结缘，便干脆在此定居了。

柳家虽然也做生意，但毕竟家学渊源，要求子弟用心习读圣贤书，因此倒成了这铜臭味太重的地方的一股清流。

及至单传于柳容这一代，终于恢复了汉人天下，柳家子弟可以应试科举，柳容也争气地早早中了秀才，加上他一表人才，又好放荡冶游，常于勾栏流连，因而让人称作“风流才子”

。

若是在平时，那些青楼的红姑娘多少有些选择客人的权力，柳容凭他的容貌、才华，往往能够以低价挤开出高价的土豪，然而现在这竞价芊娘却只是实打实地拼财力，他的外貌、才华都用不上。

眼见前面那一胖一瘦拿出来的能砸死人的大块玉石，柳容一时间竟不敢出声。

“小白脸，会写几句酸词管什么鸟用？没钱就不要出来和别人抢姑娘，回去做你的柳夫子好了，哈哈哈！”

那中年胖子就是曾经因为外形不佳而被柳容低价夺爱的一位土豪，此时看见柳容吃瘪，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免不得损他几句以报曾经的耻辱。

只是他倘若只嘲笑柳容没钱，柳容倒也不是小气计较的人，毕竟他还可以以读书人的身份来维持自己的骄傲：我一个胸怀大义的君子怎么会和这种只知道利益的商人一般见识呢？可这中年胖子一句满含讥诮的“柳夫子”

，则是有些辱及柳家先祖的意味了，柳容受此一激，原本白净的脸微微胀红起来。

终于，柳容上前几步，高声道：“我出价！”

原本喧闹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这柳容在当地也算是个知名人物，对于他有多少家底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眼见中年胖子连“玉床”

都抬出来了，柳公子还敢出价，不免都觉有些意外。

柳容的脸色略有些惨白，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抑心绪，高声道：“我出价。

但是，我的玉需要保密，不能公之于众。”

兰香阁的老鸨名叫赵艳娘，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中年妇人，听了柳容言语，又注意瞧了他的脸色，眼珠来回转过一遭，心道：如柳家这般积蓄几代的家族，底蕴本就是外人不可臆测的，若有什么不得了的传家宝，那也不算稀奇，如今这败家子儿要是真的一时意气将宝贝拿出来，那可真是要占大便宜了。

不过若是他拿出来的玉比不过那玉床，倒是要留心着为柳公子保住些颜面，省得恼了自家这位老主顾。

赵艳娘计较已定，媚笑浮上面庞，娇声道：“如此便依着柳少爷，请咱们这儿最有名的鉴玉大家杨老爷随奴家一起到东边天字号房里，品鉴一下柳少爷的这块绝世美玉！”

这位鉴玉大家杨老爷，姓杨名博，是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县太爷杨协的亲弟弟。

凭着他与县令大哥的关系，加上他确实有一双能识美玉的神眼，杨博在蓝田县倒是比一些考取了功名的秀才老爷更吃得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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