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太太这屋里原本就很显素，只是因有雪儿在，所以平日里屋里倒还摆着些花儿糙儿，或是各种小布偶的鲜亮玩意，只是如今这些都收起来了，屋里的帷幔帘子也都换上素净的颜色。

莫璃一进去，就瞧着一身素服的雪儿有些呆呆地坐在莫老太太旁边，刘妈手里拿着一晚面汤哄着她喝，她却也不张嘴，只是摇着头，然后依在莫老太太身上，四妞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

莫璃走过去，看了看刘妈手里的面汤，见里面的面条还剩大半碗，她便问道：&ldo;奶奶晚饭吃了吗？&rdo;莫老太太忙叫刘妈给莫璃挪个绣墩过来，然后一脸心疼地打量着莫璃道：&ldo;奶奶下午吃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娘还在灵堂那守着，你吃了东西没？&rdo;&ldo;娘已经回去躺下了，刚刚差点就晕倒在灵堂里。

&rdo;莫璃轻轻道了一句，又往旁看了看，便见一边的茶几上摆着几盘素色的糕点，还有一盅热汤。

&ldo;我去看看她，唉，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这么熬着哪行！

&rdo;莫老太太说着就要站起身，莫璃忙按住她道：&ldo;娘才躺下，刚刚也吃了些东西，奶奶您脸色也不好，先歇歇。

娘那还有外头的事都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rdo;母亲病弱，祖母年迈，妹妹年幼，父亲这一走，这个家真似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族亲们虎视眈眈，整个家有种马上要散架的恐慌感。

莫雪是被吓坏了，如她当年一般，悲伤之中还有那种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惶惶不安占据整个身心。

莫璃看着满头花白的莫老太太，想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便握了握莫雪的小手道：&ldo;雪儿去姐姐那待一会，让奶奶好好歇歇。

&rdo;莫老太太却道：&ldo;让她在我这没关系，你也赶紧回去躺一回，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你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住，以后几日还有得忙的。

&rdo;莫璃摇了摇头：&ldo;里头有顾大娘和刘妈帮忙，外头有顾大叔和阿圣帮着，左邻右居的大嫂们也有过来帮衬的，这几日招呼亲戚的事我没累到什么，倒是奶奶您要注意自个的身子，我们都要靠着您呢。

&rdo;莫老太太抹了抹自己浑浊的双眼，跟着在莫璃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摸了摸莫雪的脸蛋：&ldo;雪儿要在奶奶这待着吗？&rdo;莫雪给莫老太太拉了拉被子，又抬手摸了摸莫老太太干干的脸，然后慢慢滑下床，拉住莫璃的手。

莫老太太摸了摸莫雪的脑袋，就吩咐道：&ldo;这孩子这几天几乎不说话，你把她带过去也好，好好哄哄她，今儿她也没吃多少东西，你将那几盘糕点还有那盅浓汤也端过去，让她多少吃上一些。

&rdo;莫璃点了点头，让红豆将那些吃的拿上，又让四妞也跟着，然后就牵着莫雪出了莫老太太的寝屋，只是当走到外屋门口时，就听到里头幽幽地传出一声含泪的轻语：&ldo;这个不孝子，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这么一个家……&rdo;那一瞬，莫璃只觉得胸口那似被人剐了一刀，当下差点就掉出泪，好容易忍住，牵着莫雪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莫璃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看着满院的缟素，看着幼小的妹妹，看着身后浸满悲恸房间。

家里的风暴即将开始了，她不能倒下，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这个家她要撑起来。

将莫雪带回自己的房间后，莫雪倒也听话，莫璃给她盛了一晚羹汤让她喝，她接过后就拿着勺子默默地舀着羹汤往嘴里送，虽是乖巧，但那动作看着却有些呆愣愣的，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灵动。

莫璃心里一惊，跟红豆对视了一眼，然后问了四妞几句，才知道这几天莫雪不但不怎么说话，几乎哭也没哭过。

莫老太太年纪大了，心里含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又加上族亲们时不时的暗中逼迫，儿子的灵柩还在呢，那些人就坐不住了。

刘妈要帮忙丧事，四妞又小，莫璃则各处都要查点，除了白包的回礼和丧仪的具体安排外，还要照顾朱氏。

悲剧来得太突然，家里阴云密布，于是这几天下来，莫雪就成了这样。

&ldo;你带四妞去外屋用饭。

&rdo;莫璃朝红豆道了一句，然后才对莫雪道，&ldo;雪儿，要真不想吃就别硬吃。

&rdo;莫雪顿了顿，就放下勺子，然后抬起眼呆呆地看着莫璃。

&ldo;过来。

&rdo;莫璃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ldo;我想去看看娘。

&rdo;莫雪靠在莫璃身上，小声道了一句。

&ldo;娘很累了，这才歇下，明儿你再去看娘，今晚你就在姐姐这睡，姐姐让四妞也在这陪你。

&rdo;莫雪忽然抬起眼，干干的眼睛有些恐惧地看着莫璃：&ldo;娘她，是不是也要丢下咱们了？&rdo;莫璃一怔，忙道：&ldo;没有的事，娘她很好，不会丢下咱们的，娘她这几天只是太伤心了，慢慢会好的，雪儿乖，爹会保佑我们一家的。

&rdo;莫雪怔怔地看了莫璃，好一会才道：&ldo;真的？&rdo;莫璃忍着泪点头道：&ldo;真的，姐姐跟你保证，来，咱们拉钩。

&rdo;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认真地勾住对上后，莫雪才好似真的放了心，然后圆圆的眼眶里就溢出泪，跟着她便站在那咬着牙，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莫璃将莫雪揽到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肩膀，头却微微抬起，含着泪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上面，什么也不说。

&ldo;姐姐，我怕……&rdo;&ldo;不怕，姐姐在这。

&rdo;不久，这屋里就传出哇哇的哭声，红豆和四妞在外皆吓了一跳，红豆忙起身走进去一看，就瞧着莫雪在莫璃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