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叔转身盯着她问：&ldo;我寻什么短见？你发什么神经？&rdo;

她轻轻摇着头，从吕叔诘问的语气里觅到了破绽，她说：&ldo;知夫莫如妻，你的心思我全懂。

&rdo;

吕叔笑了，但笑得很苦涩，很矫饰，有一种被窥破的自嘲。

更拙劣的是他还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ldo;你不是有病了吧？&rdo;

她一把拨开他的手说：&ldo;你少来这一式……&rdo;

吕叔接着苦涩地笑：&ldo;不然，你咋会有这奇奇怪怪的想法？&rdo;

她直盯着他，一下一下地撕着他的伪装：&ldo;你装啥装？火头哥在坟地说的那些话，打动着你，压迫着你，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我理解你，你是村长啊，你扛着全村上千口人的命哩呀！

你现在若拿不出一个绝招，惊动不了上边，惊动不了那个姓毕的县委书记，他就是手上有救济粮，也不会批给咱恩公祠，全村上千口人都得饿死！

老吕，我这话说到你心窝里了吧？&rdo;

第68节：卷六我真是个大傻蛋（3）

吕叔笑了，但笑得很不自然，仍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

阿妈尼接着说：&ldo;从坟地回来后，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吸了一大堆蚂蚱头，我数了数一共一百零二支。

吸足吸够后，你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打算以死惊动上边，惊动姓毕的县委书记。

你以为我睡着了，就站在女儿床前，一动不动，像一根木桩子。

还有挂在你脸上的两颗泪珠，好男子有泪不轻弹，你比好男子还好男子，你是军人，铁打的军人，打不垮压不烂的军人，否则我会跟着你到鸭绿江这边儿来吗？你的泪珠比金豆子还金贵，咱们成家这么多年，啥苦日子没有过过？你啥时掉过泪？老吕，我这话说到你心窝里了吧？&rdo;

吕叔苦笑着一挥手，心虚地躲闪着她的目光说：&ldo;尽瞎扯，你胡扯啥呀！

问题是问题，有问题我朝上边反映，这是共产党员的权利，我干吗要死啊？&rdo;

阿妈尼一把抓住他的手，与他正正地打着照面：&ldo;躲闪什么，你不敢正视我的眼睛？你说我真的是瞎扯？&rdo;

吕叔拍拍她的肩膀说：&ldo;我用得着躲闪吗？你别瞎胡想了，你刚才说的有一点不错，我是有心事，上千口人的命扛在我的肩上，这心事会不重？我得赶紧去给大伙儿跑吃的，你们娘儿俩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能让小香再有啥闪失。

&rdo;

阿妈尼皱起眉头说：&ldo;你啥时间走？&rdo;

吕叔想想说：&ldo;再停一会儿，争取天亮前赶到县里。

县里不行，再去地委。

地委不行，就去省委、省政府。

&rdo;

&ldo;得去好长时间吗？&rdo;

&ldo;时间不会太长。

&rdo;

在吕叔的记忆里，这是一个起着很重很重白雾的早晨。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浓重的晨雾，几乎对面都看不清人。

这雾还黏黏的，挥打不开，碰到脸上就是一片水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