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艾晴，怎么啦？&rdo;弗沙提婆似乎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背，&ldo;我很开心你会为我哭。

可是，别哭，求你……&rdo;

我摔开他的手，冲回房间，插上门销。

&ldo;艾晴，开门。

&rdo;弗沙提婆在拍门，我没理，只顾埋头到毯子里。

心情郁闷时，我都会鸵鸟一下，允许自己折磨自己一夜，然后，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所有的不快，通通抛掉，天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哭？

&ldo;为我母亲哭，不值得。

&rdo;

嗯？我从毯子里钻出来，看到弗沙提婆蹲在我面前。

他进我房间，似乎从来都没走过正门。

此刻的他，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些许悲哀，些许愤恨，些许的……痛……

&ldo;母亲从来都没有顾过这个家，她心里，只有修行解脱，进登极乐世界，从此不再轮回。

&rdo;他嗤笑着，胸膛起伏，&ldo;我不明白，那个极乐世界，就真的比现世好么？比拥有丈夫和孩子好么？&rdo;

他咬着嘴角，深吸一口气：&ldo;甚至连儿子，她眼中也只有大哥，没有我。

她生下我，只不过是在决心出家前，再给父亲一个交代，让我传承血脉，履行她在俗世间最后一桩责任。

所以，她带着大哥一起出家，留我为这个家传宗接代。

这二十一年来，我见过她几次？父亲如此惦念她，她又为父亲做过什么？成佛，真的可以使人感情冷漠至斯么？&rdo;

他突然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朗声说：&ldo;世人都想成佛，我偏不。

成佛的代价，便要离弃现世一切情。

这样成佛，就会快乐么？我宁愿坠入阿鼻地狱，也不要现世压抑自己。

人生不过几十年，下一世，我也不求为人，只要这一世，随我所想，得我所欲，管它下一世变成猪狗还是虫蝇。

&rdo;

我呆住，忘记哭了。

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么内心的话，他的游戏人间，他的玩世不恭，心底深处，是对母亲抛家弃子的反抗么？是对佛教描绘出的死后世界的绝望么？

&ldo;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如此而已。

&rdo;我抛下毯子，站在他身后，柔声说：&ldo;弗沙提婆，珍惜现世，没有什么不对。

&rdo;

他整个人轻颤了一下，回转身定定地望我：&ldo;艾晴，你不认为我离经叛道么？&rdo;

在这个人人都无比虔诚信仰佛教，人人都为自己的来世画一个美梦的龟兹，他的想法，还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ldo;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rdo;想起鲍照的诗，叹一口气，&ldo;弗沙提婆，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我看来，不过是想抓住眼前，及时行乐。

只是，你这样游戏花丛，心中无爱，又能快乐到哪儿去？&rdo;

&ldo;心中……无爱么？&rdo;他口中喃喃，眼神一时迷茫起来。

&ldo;也许有，只是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你都不敢承认你其实是爱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