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各种名贵药材，拖了十几天，油灯终于还是耗到尽头。

那个深夜，兄弟俩守在床前，我则站在一角，听得鸠摩罗炎断断续续用尽全力对着弗沙提婆说：&ldo;别怨恨……你母亲……她一直很爱你……&rdo;

他犀利的眼光此刻已经涣散，只有喉头上下滚动，依稀能辨出他在说：&ldo;不知道……能不能跟她……在西方极乐世界……再重聚……&rdo;瘦的仿佛能见骨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ldo;怕是不能罢……她已经证得三果……位列无色界了，而我……却还在欲界中……苦苦挣扎……&rdo;

弗沙提婆握着父亲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罗什则一言不发，目光哀凄地紧盯着父亲的脸。

鸠摩罗炎喃喃着：&ldo;第一次见到她时，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rdo;他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聚拢了光彩，似乎看到了什么，&ldo;她好美，又那么灵秀……&rdo;

&ldo;耆婆，别走……孩子们还那么小……&rdo;他突然用力伸手向前，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记忆里。

他的眼里流出从没见过的温情，似乎他一心念着的那个人就在他眼前。

&ldo;耆婆，等我……&rdo;他向前用力一挣，弗沙提婆赶紧抱住父亲。

鸠摩罗炎的手无力垂下，倒在弗沙提婆怀里。

弗沙提婆发狂似地大声喊&ldo;父亲&rdo;，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应了。

罗什呆呆地望着，脸上仍是看不出表情，突然双膝跪地，梵语经文喃喃念出，与弗沙提婆的痛哭形成不协调的对比。

&ldo;别念了！

除了念经，你还会做什么？&rdo;弗沙提婆放下父亲，转身对着罗什吼，声音沙哑粗暴，&ldo;你整天念经，有什么用？就能让父亲复活么？&rdo;

他用手指着罗什，咬牙切齿的样子狰狞恐怖。

&ldo;你只会躲在经文里一味逃避，你的佛祖，除了画个空空的死后世界，还能给什么？&rdo;

&ldo;弗沙提婆，别这样说你哥哥。

&rdo;我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

他失去理智了，居然把失去父亲的痛转移到自己哥哥身上。

他转身对着我，眼睛红得充血，胸口大幅起伏。

&ldo;母亲眼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从没有在父亲身边尽过一天孝。

可父亲，还是每天念着他以他为荣。

&rdo;

他突然甩开我，力气大得让我差点站不稳。

&ldo;还有你，你的心里也只有他。

他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可是你看看他，他又有什么回报给爱他的人？父亲死了，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rdo;

&ldo;够了！

他比你还要痛，你可以叫叫嚷嚷发泄不满，你可以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可他呢……&rdo;我看向仍然紧闭着眼喃喃念经的罗什，泪水涌出：&ldo;他不是不知道痛，他是因为太痛而无法流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