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一章五

易县这个地方，在北京以南一百多公里，是当年燕国的下都（陪都）。

两千两百年前，荆轲就是站在易县的易水河畔，离开燕国，提一只匕首，赴强秦行刺。

荆轲身后，站着环眼蒜鼻的古代&ldo;马加爵&rdo;‐‐秦舞阳先生，手里端着一个木匣子，充当了刺杀助理。

身旁流动的，正是秋天的易水河。

匣子里边装的，是樊於期可怜兮兮的人头。

给这&ldo;刺杀二人组&rdo;饯行的，是太子丹及其&ldo;红楼&rdo;宾客，都穿着白衣白冠，给死人送葬的打扮，为荆轲催死呢。

进一步激他，不要逃跑或者活着回来啊。

荆轲的农贸市场好友高渐离，也来了。

他从后背取下自己的小提琴‐‐也就是&ldo;筑&rdo;，我在博物馆看过，样子和小提琴一样，就是肚子瘦得多‐‐置于白石之上，取了一个弯曲的尺子，敲击小提琴上的弦。

先击出一个变徵之声，曲调悲凉，宾客闻之，无不悚然垂泪涕泣。

荆轲和着筑声而歌。

荆轲是怎么唱歌的呢？‐‐古人唱歌跟现在不一样，特点是几乎听不出什么词儿，它要求&ldo;声中无字&rdo;，吐字完全融合在乐曲中，听不出具体的字。

还要&ldo;字中有声&rdo;，就是每个字要拖长了声变幻着调子唱。

总之，你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按这种标准来看的话，周杰伦唱的歌，最属于古代的歌）。

接着，荆轲开始唱到了副歌‐‐所谓副歌，就是前面唱完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最后反反复复的几句很容易流行传唱的段落。

比如&ldo;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rdo;之类的。

荆轲这回唱的副歌，终于被大家听清楚了，而且跟我是一只小小鸟一样，非常高昂，是所谓羽声慷慨：&ldo;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rdo;

就是这两句，来回重复，慷慨传世，中国人无不知者！

当此之时，易水河畔，白衣胜雪，烈士高歌，秋风横贯，众人无不目裂眦，怒发上冲冠。

所谓&ldo;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rdo;。

荆轲引吭高歌已毕，痛饮一杯，傲然转身，挟秦舞阳登车而去，万里长空秋林，荆轲终已不顾。

身后，高渐离依旧伫立，一语不发，面色冷然。

后人咏荆轲事：&ldo;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rdo;（陶渊明）。

如今，河北易县有荆轲山，有一座十三层小塔，碑刻大字&ldo;古义士荆轲里&rdo;。

日升月落，荆轲一行向西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