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四字出得口去，便一径冲散了胤禛心头闷了许久的块垒，也是这佛缘甚深的四字，将那汹涌澎拜渐渐化开，经此，胤禛紧悬的心方渐渐沉平了，略舒出一口气，&ldo;如今也算得快要修成正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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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久久相视无言，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已不再是初时的喜悦振奋与激亢难平，取而代之，只剩下对日后朝局的沉思与展望：今时今日的这一瞬，是他兄弟二人冀望了多少年辗转得来的，经却多少得失成败荣辱沉浮，方有这一朝的峥嵘卓荦，待得来日，便该是平宣夙志一展长才了……

沉默思忖了一阵，胤祥倒想起胤禛方才提的一句，不由问道，&ldo;四哥是如何知道我下晌去请安了？我并不曾‐‐&rdo;&ldo;你不曾请见，皇阿玛却知道。

&rdo;他不提倒好，提了反教胤禛一通好生数落，&ldo;陈福既是与你说了，你如何也不让他代传一声？叩了头转身便走，搁在皇阿玛眼里，只作是你不愿来见。

&rdo;说罢，便带着几分恼意将昨日御前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与胤祥知道。

&lso;若是这回真的捱不过天命去，那朕与他的父子情分到这里也就尽了。

&rso;胤祥心中满满地只堵着这一句，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也只这一句，胤禛初说时，他只觉心上似油泼火灼一般，比那利刃划过还要痛彻煎熬，可这一时再念，便又觉千钧万钧般的沉重，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默然了一发，强忍了眼里的悲戚，只复了常色道，&ldo;往后再与皇阿玛请安，我只在院外磕个头便走，断不再生出这类事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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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与你说的意思，你到底听进去了不曾呢？&rdo;胤禛一时气恼地站起身来，直指了他道。

胤祥只做没见一般，盯着案角幽幽道，&ldo;皇阿玛龙体初愈，轻易不能动怒，若再见我，想必还是生厌，我宁愿背了这不孝的名声，也不愿他‐‐生气伤了身子。

&rdo;胤禛教他说的有些气馁，稍稍放缓了口气，&ldo;你眼下不肯请见，那日后呢？你躲的了一时，还躲的了一世不成么……&rdo;

&ldo;眼下我不去，皇阿玛只一时恼了会有如此说；可我若真的去了，他也不会见我。

&rdo;胤祥摇了摇头。

&ldo;你，怎么就生就这么个执拗性子！

&rdo;胤禛且恼且叹的回身一坐，望了胤祥，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想了想，接口又道，&ldo;我听皇阿玛的意思，并非是真的厌弃你。

只是这个结置于心间十年，一时不知如何两厢解开罢了……若二哥一般错处皇阿玛如今都能恕了，于你尚且不能么，那二十多年的宠爱亲顾又岂是虚幻的？许是只要你服软认个错处儿？&rdo;

胤祥眼底的悲凉，此刻再掩不住，心抖着，鼻也酸着，不一刻泪水便涌了上来。

一时见胤禛满眼不忍地还要相劝，忙自个儿敛了泪水，按了他的手，止道，&ldo;我又能认些什么？当初伙着二哥图谋阿玛的皇位？还是私结党羽，帮着弑逆君父？慢说这些没有，我认不得；单若只为着希图皇阿玛再怜我一分，勉强认了……千载之后，煌煌青史，有我这般弑父弑君的逆臣贼子，又将置皇阿玛圣德于何地呵？&rdo;胤祥的手颤抖着，却似无意识一般用力地握紧了胤禛，直握得两只手都泛起了青白之色，半晌，尾音中带着些颤儿，道：&ldo;再说，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但凡挑出这一分的旧事来，岂非又会给四哥招出无尽的麻烦？行百里者半九十，四哥倘因我而‐‐那我便真的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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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留意胤禛后说的什么，胤祥远隔着书桌，转眼望着案上御赐的那方被自己时时擦拭而少许泛着油色的黄花梨雕龙座底暖砚，再也挪不开眼去，未几，那暖砚便已由清晰而至模糊：实是儿子辜负了您的期望，而今又因为儿子的这点子私心，弃了您三十多年的生恩养情于不顾，可‐‐若到了那一日，您还能宽宥您这不孝的儿子不能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问鼎（九）

更新时间2013-5-1412:56:38字数：2365

许是胤祥日日虔心与佛祖前为康熙祈福真的起了效用，康熙身子果真一天天更见大好。

于是，四月中，圣驾便领了一众皇子大臣，打畅春园出塞外巡幸去。

驻跸汤泉的当日，便有旨意回京，令大将军王即往军前去。

胤祯甫接了旨意，便一刻也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地在厅上踅磨了一个时辰，终究耐不住性子，更了衣就要出门。

府里侍卫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不敢拦，只得牵马随了他一同出来，堪堪才转过街口，就见着姚子孝打后头风尘仆仆地追上来，凑在马前拦了，也顾不上擦那一脑门子的汗，就急着道，&ldo;十四爷，我家主子回京了，这就请您往城外去见。

&rdo;胤祯先是大喜，命一名侍卫当即换了马与姚子孝，继而在马上猛抽了几鞭子，一行人一路疾驰往城外而来。

姚子孝引着胤祯出城二三里，便在一处寻常小院门前停下了，下了马便躬身来请，&ldo;九爷晌午打汤泉兼程回来的，赶在明晨之前还得回去，十四爷快着些进去罢。

&rdo;胤祯原本心里就运着气，听了这话更是不悦，然这会子却也没心思发作他，翻身下马，略一打量这院子土里土气的门脸、墙垣，皱着眉头边往里走边道，&ldo;打哪儿找这么一鬼地方！

&rdo;姚子孝只讪笑着不言语，不一会便见着坐在厅里闷头想事的胤禟，见胤祯一进门，姚子孝便利索地退了出去，胤祯一径气馁地坐在椅上，冲着胤禟道，&ldo;如今这可怎么说？还是没能教皇阿玛改了主意。

早知旨意来的这样快，我便早早地自请回西宁去了，也不至于如今这般。

教人看着，倒像给赶回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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