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闭了眼，张开嘴，大声地&ldo;啊呜&rdo;一下，却连糖的毫毛也没去碰。

小臭儿证一怔，马上笑得格格的。

是那样松心的笑；意外自己安然度过了预期的大难。

那之后，无定到山西插队落户，种了近十年高粱红薯。

大学恢复高考，父母又开始教书，他逃回来，赖在家，补营养、补觉、补考大学的课。

他离开家的日子里，还算年轻力壮的母亲没一点道理地去世了。

连父亲都弄不清究竟。

是垃圾者头用垃圾车将她从豆腐摊子前的长队里拖回的。

老头说她精精神神和人挤着就倒下了。

&ldo;你妈总也不认得我，我总认得你妈。

她给了我们小臭儿一大块冰糖！

&rdo;老头两只脚你绊我我绊你地在垃圾箱与他的车之间来回忙。

&ldo;小臭儿当兵去啦！

&rdo;他很炫耀。

脸上皱纹乱七八糟。

一天无定在阳台上见父亲傍着垃圾箱与老头嘀咕什么。

老头站着，半躬背，稍屈膝盖。

其实所有穷到老，劳碌到老的人都有这副身姿，但谁也不会像他这样恒固地把持了它，符号化了它。

无定支起耳根，听见些话碴儿。

&ldo;……都脱光？&rdo;

&ldo;……谁也不认识您。

挣的钱跟收垃圾能比吗……&rdo;

&ldo;……撒尿的家伙也不让遮上？&rdo;

父亲挺抱歉地笑了。

晚饭时，巧巧来了。

巧巧那时还是甜甜的巧巧，绝不是几年后凶神恶煞的妻子、孩子妈、管家婆。

巧巧是巧巧，绝不是后来这个上床碰碰她，她就会叫&ldo;你少糟蹋我！

&rdo;的悍女人。

&ldo;爸，推垃圾的大爷最后答应了吗？&rdo;

&ldo;他不干。

&rdo;父亲答道，同时惊讶儿子怎么会清楚他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