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恍若做梦，陈星杰睁开眼睛，眼珠子缓慢的转动，他躺在病床上，周围人影晃动，他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很疼，浑身无力，声音更是哑得厉害。

见他醒了过来，护士急忙去把医生找了过来，还是刘柏强主任，他走到陈星杰的病床边，陈星杰尚处在镇静剂效果的恍惚和无力中，他的思维在所难免的迟钝，可当刘柏强和另外一个医生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的时候，刘柏强主任那双眼睛犹如记忆的开关被打开，白色床单下躯体的起伏形状如潮水一样涌入陈星杰的脑海里。

陈星杰几乎是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弹起来，他嘴唇翕动，发出痛苦的哀嚎：“外婆外婆我要去见我外婆”

刚撑起来又摔倒下去，哀痛难以抵抗药物所带来的松弛，陈星杰趴在床边，后颈和额头的青筋暴起。

护士医生们连忙伸手去扶住：“别乱动，你刚醒！”

不听话的病人会让医生和护士们头疼，可是面前这个失去亲人的年轻人却只会让人感到心疼和难过。

刘柏强医生和身边一起叫过来看情况的精神科医生对视一眼，对站在陈星杰身边的年轻医生开口道：“去拿个轮椅来，让他去见见他外婆。”

陈星杰坐在轮椅上，被他们推着来到太平间。

他睡过去有多长时间他不知道，可是当他伸手掀开白色床单，伸手握住外婆已经冰凉、僵硬得手掌时陈星杰无法去描述那一刻的感受。

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挖空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眼泪，哭不出来，太平间很冷，冷得让人忍不住哆嗦。

陈星杰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外婆身边坐了很久，最终却只能喃喃自语，语气平静没起伏，就像是一个旁白在念着戏里主角的内心活动：“外婆，你不是想回家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了？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听话，所以，所以以后都不想理我了啊？几个小时前你还牵着我的手，现在手怎么这么凉，太平间真冷啊，我不想在这里呆了，你还记得不，你刚才说，你说你没有把我教育好，你对不起我爸妈，不不不，外婆，是我错了，是我愚蠢，贪婪，是我没听话。”

三天后。

陈星杰从殡仪馆出来，怀里抱着外婆的骨灰盒，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

刘柏强主任解释过外婆的突然离世——情绪激动下的心肌梗塞导致的猝死。

猝死——

只有陈星杰自己知道，她的外婆是被自己气死的，是他，他气死了自己的外婆。

陈星杰回到了出租房里面，把外婆的骨灰放在了她平时很喜欢坐的沙发上，自己靠在沙发边也跟着坐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地有些吓人，陈星杰用发红的眼睛看了眼骨灰盒，伸手打开了电视，调到了外婆喜欢去看得频道上。

上面正播着好多年前已经播放过的肥皂剧，陈星杰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在电视画面上，电视画面倒映在陈星杰空洞的瞳孔上，似乎他们从彩色变成了黑白。

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两天，窗外下起了秋雨。

咚咚咚！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