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轻轻点了点头，青璃凑上前去，见玉上刻了几行小字：

若你爱我，将我掩埋。

若你爱我，任我腐烂。

若你爱我，掩去光亮。

若你爱我，洗尽慈悲。

她颇为疑惑道：&ldo;这是什么意思？&rdo;

牡丹淡声道：&ldo;生死轮回，罪恶却是不灭，若想洗去罪恶，便要先用爱洗尽慈悲。

&rdo;

&ldo;洗尽慈悲？&rdo;青璃喃喃道，&ldo;这也算爱么？&rdo;

&ldo;是啊，将慈悲洗尽，爱才能浴火重生。

&rdo;牡丹闭上眼，轻声呢喃起来，&ldo;青璃，你可知这轮回与罪恶，贪戮与杀伐，皆是这慈悲心在作祟，慈悲万物，有时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rdo;

青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牡丹轻抚着玉上的小字，轻声道：&ldo;有时候我在想，爹爹当年若不因慈悲之心，可还会引来这后来的杀身之祸么？&rdo;牡丹说着，眼中燃起火色的暗流，&ldo;当年，他们重立门庭后，势力渐渐大了起来，后来，竟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父亲本是清欲淡心之人，又怎会与他们这帮鼠辈计较一二？于是他们就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后来母亲实在看不过眼，便施计狠狠教训了他们一番，自此后，他们便对母亲怀恨在心，但由于他们仙术远不敌母亲，最后也只得作罢，可我没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般卑鄙……&rdo;

牡丹的眸色渐渐变得阴冷，她攥住手中的坠子，沉声道：&ldo;后来，世间红尘浊气渐重，归无山的灵气也慢慢散了去，仙族族人的数量渐渐稳定了下来，那些自立门庭的仙人受母亲一番教训后，倒也安份了不少，不似以往那般放肆，母亲当时也并未多想，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仍旧把他们当作同族来看待，谁知，他们竟会下如此狠手，这本族仙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rdo;

牡丹的情绪再次崩溃，一股浓重的黑气涌来，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天上下起了点点雨珠，青璃抬起头来，见这雨竟是血色的，打在那娇嫩的牡丹花瓣上，渐渐晕开一片鲜红，那牡丹花也随这坠落的雨点，尽数枯萎散落…

这雨打在身上，周身的皮肤便仿佛腐烂了一般，疼得教人承受不住，青璃急忙化开藤蔓，将自己和牡丹罩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淡淡的血腥味散开，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一片死地……

☆、第五十四章我本是我

牡丹的脸愈发苍白，墨黑的发湿湿的贴着面颊，一双明媚的眼睛也深深陷了进去，薄薄的唇瓣却始终紧紧抿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半晌才开口道：&ldo;那一年，母亲去山下的佛寺上香，途经一条小道时，见一只面相奇异的凤目妖满身是血的躺在路旁，便顺手将她搭救了回来，那凤目妖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也渐渐痊愈了，有一天，那凤目妖突然失踪了，母亲以为她已回到了自己的归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谁知第二日，仙族之人却来报，说在山中发现了一只妖精，恐是妖界派来的细作，要打死她泄愤，母亲心善，从不滥杀无辜，于是她使了个法术，救了那凤目妖一命，并将她送出了凡界。

&rdo;

&ldo;那凤目妖有感于母亲的救命之恩，便伏在地上拜了三拜，然后告诉母亲：她有望气断性的本领，这几日来，她发现这归无山的仙族，皆是六根未净，心念不纯的罪徒，只因机缘巧合，才飞升做了神仙，若要长此下去，必会毁了仙族的气泽，最好的办法，便是收回他们的仙力，把他们打入轮回，洗尽这灵魂的罪孽，方好重新做人。

&rdo;

&ldo;母亲闻得此言，回去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想起当日那老地仙的话，又想起如今仙族的形势，便随母亲一同去山中寻那帮恶人，想要问个清楚，谁知那些仙族败类一早得了消息，心中极是害怕，唯恐父亲会废了他们仙法，便连夜在山中设下埋伏，想置他们于死地……&rdo;牡丹说着，眼圈一红，轻声道，&ldo;等他们到了山脚下，才发现自己早已中了埋伏，父亲护着母亲，拼死逃了出来，可叹父亲虽身中灭仙蚀心毒，法力却远非这帮恶仙能敌，他们惧怕父亲威名，便只好作罢。

&rdo;

&ldo;翌日，他们怕此事败露，便连夜上报仙界，污蔑母亲与妖族私通，特意救那凤目妖一命，后来，这帮人便奉仙界首领之名，拿了缚仙锁元绳捆了母亲，要将她押回诛仙岛细细审问……父亲为了救母亲，夜闯诛仙禁地，将母亲带回了归无山，此时他已身受重伤，修为也折了大半，再没了抗击之力，那帮恶人见父亲危难，唯恐日后仙界之人彻查此事，便先斩后奏，灭了父亲元神……&rdo;牡丹说着，哽咽到不能言语，青璃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ldo;牡丹，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天行有公，不失毫厘，终有一日，他们会自食恶果……&rdo;

牡丹摇摇头，抬头看着青璃，良久，她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紫玉坠子交到青璃手中，轻声道：&ldo;代我将这紫玉坠子交给白泽……&rdo;她苍白的面上浮出一丝笑来，&ldo;告诉他，我不恨他了……&rdo;

青璃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忙伸手去抓那火色的流裙，却发现自己早被施了法术，已经动弹不得，牡丹站起身来，望着遍地的牡丹花瓣，浅浅一笑，道：&ldo;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我……&rdo;她的手微微一抖，&ldo;……只是我自己。

&rdo;

青璃坐在地上，急忙运起气来，一丝暖流传来，她睁开眼，却见牡丹足尖轻点，盈盈腰肢一动，缓缓跳起舞来，舞姿清妙，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一如当年她初赴南湖宴会时，一舞令和泽倾心，一舞博尹屾垂怜……

一舞生出百般念……今日情景重现，却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因缘际会，此情难解此结……

顷刻间，成千上万条黑气化作游龙，围着牡丹舞动起来，那黑气愈来愈小，将牡丹包裹在其中，牡丹纤弱的身躯隐在重重黑气中，淡淡的，让人看不真切，仿佛就要被吞噬一般……

青璃心中一急，忙用力运起那股暖流，想强行冲破那封住她脉穴的力量，片刻的寂静后，青璃只觉得周身一震，大脑中&ldo;嗡&rdo;的一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那股强大的阻力，终是随着那股暖流，渐渐消散了去……

青璃捂住头，挣扎着站起身，要上前去看牡丹。

条条黑气愈发狂暴的舞动起来，而她越往前走，压力就越大，青璃只觉得周身如被撕裂，于是她化出藤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耳边传来&ldo;砰&rdo;的一声巨响，一股力量瞬间将她弹飞了出去，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泣声从黑气中心传来，这声音凄楚无比，仿佛地狱泣血，万物悲鸣，牡丹！

！

青璃心中一惊，忙冲了上去，却又立即被那股力量重重弹了回来……

&ldo;啊‐‐啊‐‐&rdo;牡丹凄厉的叫声再次从前方传来，青璃柔嫩的手中渐渐渗出血来，她咬咬牙，心念一起，一股暖流强行自心间被唤起，只见她化出藤蔓，护在周围，墨黑的眸中，渐渐流出了碧色的血，却还是直直冲向那巨龙般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