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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他想,真的太快了。
他不畏惧死亡——没有比死亡更干脆的退场,像莲花水中开,又复水中败,洁净而利落,是他一直都欣赏的。
但是,他更需要时间,他的时间舍不得轻易被夺走,他还有沉甸甸的责任要履行。
对小新,他是父亲,对晏氏,他是领导者,他的担子只有他来扛。
晏容秋适合单打独斗——这几乎从他生下来就注定好了。
云一般飘忽不定的母亲,无能又自我中心的父亲,极度严厉苛刻的祖父,他们都背对着他,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好好抱一抱他,久而久之,亲密的距离只能让他觉得不适并且冒犯。
每个孩子本都该如果实般甜美而饱满,受到太阳、雨水与微风的宠爱。
只是有些被过早的侵蚀损耗,可怜伶仃地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坚硬果核来。
贺铸抬起头,透过厚重的镜片,紧裹着bottegavea羊毛大衣的晏容秋青白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
现在还没到冬天,他却已如临寒冬,头上还戴了顶厚厚的毛线帽,帽檐死命往下拉,几乎快遮住了那双红肿的眼睛。
“谢谢你。”
沙哑着嗓子道过谢,晏容秋刚要进到车里,贺铸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手一抬,轻而快地向上推开一点他的帽檐。
果然。
晏容秋的额头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正高高肿着一大块淤青,映衬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瞧着格外惨烈。
“怎么弄的?”
贺铸的口气很像幼儿园老师。
“……磕的。”
晏容秋低声道。
就在昨天,他挣扎着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霸王育发液(就算知道自己早就不秃了,他还是对变秃心有余悸),结果眼前一黑,以额头为着力点,“砰”
的重重撞在了尖尖的柜角上,疼得他金星乱冒,脑仁儿都要碎了。
轻声叹了口气,贺铸把手探进风衣的内袋里,像在找什么东西。
晏容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小瓶跌打用的药油。
晏容秋睁大眼睛,哑然失笑:“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倒像是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了。
“习惯了,改不掉。”
贺铸眉心拧成一团,打开瓶子,在手心里倒上一点药油,然后双手合在一起,飞快地来回搓着。
晏容秋刚想说什么,就被贺铸扳过脸去。
“别动。”
一只滚烫的手轻轻落下,覆在晏容秋肿起来的额角上。
手是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于是他索性阖上酸胀的眼睛,浓长的睫毛无意刷过贺铸的手掌心,刷得贺铸整颗心都在胸腔里翻了个跟斗。
很快,清凉的药香就混合着皮肤的热量,从晏容秋的太阳穴源源不断地流淌进来,有一点刺痛,但是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