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成浩不想再睁开眼睛了，他觉得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

北泽豪说的是什么，他似乎也没听清。

他的幻觉里出现了家乡那盛开着金达莱的山岗，绿草青青，白云悠悠……炮声枪声，火光中，宁静的小村狼烟四起，女人孩娃的啼哭声再一次在他耳畔响起。

卜成浩咬了一次牙，他睁开眼睛，仇视地望了眼北泽豪和潘翻译官。

他看见潘翻译官很快躲开了他的目光。

&ldo;你是抗联，我们一直在找你们，你说吧。

&rdo;北泽豪很友好地拍了拍卜成浩的肩膀。

卜成浩的眼前又出现了抗联营地，冰雪覆盖的丛林中，临时搭起的几间窝棚。

他们在干什么呢？卜成浩这么想。

他接着看见两个日本兵把烧红的铁条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他嗅到了一股陈年棉絮燃烧的气味，很快就是皮肉烧糊的气味，他听见自己的胸前皮肉&ldo;咝咝&rdo;地响着。

他甚至没觉出疼痛……

他被兜头泼来的一盆冷水激醒了，他再次睁开眼睛。

他听见潘翻译官说：&ldo;说吧，说了，太君就会饶你不死。

&rdo;

&ldo;你这只狗。

&rdo;卜成浩咬着牙说。

卜成浩看见潘翻译官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便背过身去。

&ldo;狗。

&rdo;卜成浩吐了口唾液。

北泽豪挥了一下手，卜成浩看见几个日本兵手里端着脸盆，盆里面盛满了清水，日本兵排着队把一盆盆水顺着他的头泼在他的身上。

卜成浩感受到了那股寒气从他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地升起。

他的牙齿拼命地敲打着，水浸透棉衣一点点地被冻硬了，最后竟成了一具硬硬的壳儿，紧紧地包裹着卜成浩，卜成浩觉得身体里那一点热气，都被这具硬壳吸了。

北泽豪最后冲他笑了一次，用很温暖的声音说：&ldo;你真的想死？&rdo;

卜成浩闭上眼睛，他听见北泽豪远去的脚步声，卜成浩咬牙说：&ldo;日本人，我日你祖宗。

&rdo;

潘翻译官一支接一支在吸烟，他站在屋里望着卜成浩，卜成浩像个冰人似的被绑在树上，他知道，也许一会儿之后，卜成浩会呼完最后一口热气，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心里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