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笑得咯咯的，靠在那棵老梨树上，把那片揉碎了的红叶扔到一边去了

郭祥也勉强地笑了一笑

&ot;当然光这个也不行，还有哩&ot;杨雪收住笑说，&ot;就在那些日子里，我平常接近的人，比如说护士大刘，我们卫生队的队长，还有侯医生，他们同我扯起闲话来，都不断称赞他有一次，贺华姐姐病了，我去看望她正好团长也在家我在外间屋里帮他们的孩子洗尿布，听见里间屋里团长对贺华姐姐说:&39;一个干部要全面很难有的人是文的来得，武的来不得;有的人是武的来得，文的来不得像我还能冲几下子，将来胜利了，搞建设了，准叫干部部门儿发愁&39;又听贺华说:&39;你瞧咱们团的干部，有没有是文武双全的?&39;团长马上说:&39;怎么没有?我看一营营长陆希荣同志就是一个&39;这时，我的心就跳起来了，但我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洗着尿布，支起耳朵听接着贺华又问:&39;他打仗很行吗?&39;团长说:&39;嘿，他军校毕业分到我这营当排长，头一仗就打得不错那时候，老实说，我这轻视知识分子的毛病还没有改，以前分来几个学生，平常训练还能来几下子，一到打仗就顶不住个儿了陆希荣来的时候，我一看他高高的个子，人长得很漂亮，军风纪也很整齐，我心里说:哼，这人拿去演电影倒不错临发枪，我话都没有讲一句，心里说，我不指望你完成什么大任务，你不要丢了我这枪就行第一次打仗，他就赶上了走马驿伏击战敌人突围了，眼看就要从那个山口子突出去，我问守山口的是哪个排，三连连长说就是陆希荣带领的三排我一听就火了，我说，你为什么单把那个学生排长放在那里?要是这几十个日本鬼子跑了，我要撤你的职!……哈哈!谁知道，这小伙子还真的把鬼子顶回去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战斗结束以后，陆希荣背后对人说:&ot;我来了几个月，今天咱们邓营长第一次对我笑了一笑&ot;是的，是的，我对他是的确比较满意的&39;团长说到这里，贺华插嘴说:&39;他文的方面也很行吗?&39;团长嘿嘿笑了几声，满口称赞地说:&39;你没有听说过吗?他们家乡一带都管他叫&ot;才子&ot;，还有人说他从小就是个&ot;神童&ot;!人们说，他们县里曾经举行过一次中学生的作文比赛，他那时候只刚刚十岁，还没有上高小哩，他就去报名参加好多人劝阻他，讥笑他，结果，你猜怎么样?他竟考了个全县第一!据说作文题叫什么《中秋之夜》，这有什么好写的!可是他就写出来了里边有这样的句子:&ot;月儿升，秋风起，这时我仰望天空，也不知道是月走，也不知道是云飞&ot;你光听听这几句，有没有点儿才气?&39;贺华就笑着说:&39;这几句就是写得不赖&39;只听团长又说:&39;这还不算，人家还写得一笔好字那年执行任务路过他们县一座大庙，有人对我说，这庙里有一幢碑是他写的我根本不信下了马到里面一看，果然后面落的名字是:&ot;后学十三岁少年陆希荣沐手拜书&ot;我当时想，吓，这人是不简单!是有点子名堂!再说，像这样的人，最容易骄傲了，可是他对我们团领导一直很尊重不管大小事都来请示，虽然有些地方做得过分些他对下级的关系也很好，很能同战士打成一片你知道他还拉得一手好胡琴，会唱京戏，据说还很有梅派的味道一有空，他就到班里去，同战士们拉拉唱唱，说说笑笑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好几十个战士围着他，喊着:&ot;再来一个!再来一个!&ot;他又奏了一个曲子，仔细听，先是画眉，后是百灵，随后是鸽子、鹤鹑、布谷、黄莺等等各种各样的鸟叫我一问，原来这个曲子叫什么《空山鸟语》，是他最拿手的一个人的十个手指头有这么巧，这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家伙!……&39;团长说到这里，只听贺华说:&39;这人就是不错不知道他在家结了婚没有?&39;团长连声说:&39;没有，没有，像他这样好条件，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姑娘才配得上呢!……&39;我在外间屋里，最初是边洗边听，到后来就光是听忘记洗了再往下听，谈话已经结束，灯已经熄了实说吧，就是从这时候起，我的心才有点儿活……过了不多时，就过年了你还记得吧，那时候咱们为了庆祝大西北的解放，大搞文化娱乐工作，我不是扮了一个坐旱船的姑娘吗?……&ot;

杨雪望望郭祥，郭祥苦笑着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

&ot;就是那天晚上，我卸了妆以后，他要送我回卫生队谁知道在路上，他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弄得我躲也躲不及，闪也闪不开，我这&39;攻不破的堡垒&39;就垮台了!&ot;

杨雪低着头笑了一阵，才抬起头来望着郭祥说:

&ot;你知道他搞的这叫什么战法?他事后才告诉我，团长和贺华姐姐，还有卫生队的干部，都是他事先去说好的他说他的战法，先是&39;诱敌深入&39;，接着就是&39;严密包围&39;，最后就是&39;勇猛突击&39;，争取&39;一举歼灭&39;!……你说说，叫我有什么办法!&ot;

杨雪的脸透出幸福的红晕，就像飘到她脚下的那几片红叶似的

这时候，传来火车威严的汽笛声郭祥趁机站起身来说:

&ot;快走吧，车进站了!&ot;

两个人跑步进了剪票口，不一时火车进站，车上人很挤，穿了好几个车厢，才找到了座位火车在这里只停了一分钟，就长鸣一声，继续向南驶去

这条纵贯中国大地的铁路线，穿过故乡的千里沃野，一直到祖国遥远的南方如果是在平时，在郭祥情感平静的时辰，这条路该引起他多少回忆呀!自从党的军事力量发展到北方以来，这条先是日本帝国主义后是国民党反动派所占据的铁路线，就始终是铁路两边千百万群众的冲击目标尽管敌人在铁路两侧挖了一两丈深的大沟，沿路筑了密密的碉堡，铁甲列车在不断地巡逻，从黄昏到拂晓都没有停止过更梆，可是十数年来，没有一个晚上不燃起爆炸的火光不响起袭击的枪声有时候，几百里铁路线，就在同一分钟一齐瘫痪在熊熊的火光里我们的郭祥，自从光着小脚板背着小马枪的时候起，就没有断过同它打交道他能够一字不差地扳着手指头讲出从北京到石家庄每一个小站的站名;他记得在哪里放过炸药，在哪里打过铁甲车，在哪里歼灭过敌人某团某营;他也记得自己的哪个战友在哪里负了伤或者洒尽了自己的鲜血……不要讲整个国家，就是单讲夺取这条铁路也是多么不容易呵!而今天能够坐上自己的火车，在这条线路上飞驰，该是多么的愉快!要搁平时，他一定会说上一路，笑上一路，唱上一路，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