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挥手止住了刚要出列的吏部尚书杨巍，心中不由得又气又急，没想到四大阁臣同时难，外加部院主官也跟着参合，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逼宫吗？

看着那些站在朝班内蠢蠢欲动的众人，朱翊钧倍感气愤和无奈。

不就是一个谣言吗？用得着摆出这么大阵势吗？就算自己有立皇三子之心又怎么了？朕乃是天子，难道想册立自己喜欢的儿子为储君有错吗？虽然皇长子的表现让自己刮目相看，还一时兴起帮了他一下，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能强迫自己去喜欢他吗？

更何况，不立他为太子也是保护他。

自己的那个爱妃可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如果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也许爱妃为了儿子皇三子，说不得就要铤而走险了，到时自己是处置还是不处置？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吗？

&ldo;尔等之言颇有几分道理，朕无嫡子，但长子尚幼且犹弱，等过个些日子再议吧。

&rdo;朱翊钧有心火，但毕竟对方都是重臣，只好推诿道。

&ldo;皇上，据臣所知，我大明历朝便有自幼被确立为储君的惯例：正统皇爷被立为太子时仅四个月大，成化皇爷也才两岁，弘治皇爷当年六岁，正德皇爷不满两岁，就连皇上也是在六岁时即被确立为储君！

臣认为幼弱不足为虑，无须忧心。

请陛下择今春吉月良辰，令下礼部，早定储君，以安亿兆臣民之心。

&rdo;

申时行也是豁出去了，既然开了头，恐怕皇上此刻已经认为是自己挑起了此事吧？那么如今只有尽量&ldo;讨好&rdo;百官，树立一个为社稷造福忠言直谏的光辉形象。

至于皇上那里，事后再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就上一封密折解释推诿一下，今天务必要把形象先树立起来。

&ldo;辅所言甚是！

&rdo;沈鲤难的夸奖一次自己一直有些看不起的申时行一次。

申时行今日的表现让他大吃一惊，继而眼前一亮，刮目相看，这才是内阁辅应有的气度和魄力！

跪在地上冲朱翊钧拱了拱手，沈鲤接着说道：&ldo;我太祖陛下戎马倥偬间，才称吴王，便立十岁的长子朱标为吴世子；我成祖皇爷在确定了太子的人选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立十四岁的长孙即后来的宣德皇爷为皇太孙。

所以，立皇长子为太子，是完全符合祖制，完全合乎情理的。

请陛下抛开顾虑，下旨册立皇长子为储君。

&rdo;

说起典故来，沈鲤并不比申时行差，两人的引经据典把朱翊钧的&ldo;幼弱&rdo;之说驳斥的体无完肤，使得朱翊钧异常恼怒，不由得脑子一热，冲口而出：&ldo;太祖皇帝在《皇明祖训》中明确规定：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庶母所生者，虽长不得立！

朕无嫡子，看来立储之事还是押后再议的好。

&rdo;

&ldo;没错，《皇明祖训》确实这么说的。

&rdo;谈及礼法，作为礼部尚书，沈鲤自认研究的还算透彻：&ldo;但皇上是否记得，在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之后又补充道，若中宫皇后无出，可采用无嫡立长之法。

当今中宫无嗣，以序论，王恭妃所生之皇长子是为庶长子，确立其为东宫，完全合乎礼法，皇上不必疑虑，当尽快下旨行册封之事。

&rdo;

待沈鲤从礼法上驳斥了朱翊钧的借口之后，吏部尚书杨巍终于有机会站了出来，踏前一步跪在了次辅许国旁边。

他乃是吏部尚书，虽说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大员，但吏部是六部之，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论地位和重要性并不低于内阁成员，甚至比一般阁臣还要显赫，所以跪在许国旁边不算突兀。

&ldo;皇上，皇长子已经五岁，臣民皆望早日册立东宫为宜，希望皇上早定大计，以免让天下生疑，以堵悠悠众口。

&rdo;杨巍这话说的可就有所指了，群臣皆知他暗示皇上有废长立幼之嫌。

朱翊钧当然也听出了杨巍的意思，不满的&ldo;哼&rdo;了一声，提高了语调：&ldo;朕依稀记得当年册立为储君之时的繁杂礼仪，当年朕以六岁之龄，骑马拉弓尽皆娴熟，走路龙行虎步，都有些承受不住，况呼皇长子才五岁幼龄，身体更是羸弱，怎堪忍受的住？待过上几年，身子骨打磨的硬实了，再议吧！

&rdo;

朱常洛如果此时在此，说不得冲动之下会张口狂呼：&ldo;说我身子弱？说你六岁就能骑马拉弓？哈，你还有脸说，也不想一想，你当时住在裕王府，不必受宫中约束，更是被还没做皇帝的裕王宠爱有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我呢？被你关在深墙大院里不说，还要备受欺辱，在饭菜上克扣不说，连奶妈都给免了，抽风似的隔三差五送一次乳汁……这且还罢了，本皇子长这么大，除了见过马鞭之外，连马毛都不曾摸过一根，还骑马拉弓呢！

……&rdo;

&ldo;皇上此言不妥！

&rdo;都察院左都御史辛自修也走了出来，跪倒在吏部尚书杨巍之后，开口说道：&ldo;皇上以皇长子羸弱唯有为由，拒绝册封，难道皇长子还能比四个月便被册封为太子的正统皇爷弱么？还能比两岁便成为储君的成化皇爷弱么？还能比不满两岁就坐了东宫的正德皇爷弱么？册封太子的礼仪是有些繁杂，但这却构不成拒绝建储的理由！

试问陛下，难道是另有所属么？&rdo;

辛自修的话可就完全带有火药味了，他听烦了朱翊钧所罗列的一系列不是理由的理由，所以一上来没有像吏部尚书杨巍那样仅仅只是暗示，而是直接把话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