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更何况这面对的可是比蚂蚁强悍千万倍的修士，应渊去救护无殊的身形被众位修士合力逼退，她只得一甩龙尾将令生卷上了龙首，带出那片光华频起的战场。

渲麓朝无殊那边看去一眼，尔后不做丝毫犹豫追着黑龙的身形飞了上去。

感受到杀意，黑龙猛然一个翻腾，带着雷气的尾巴一扫，便见一个修竹般挺拔的身影自底部飞上来，就悬停在她上首十丈远的位置。

一双眼疏冷看来，似看万物般随意，又似看蝼蚁般漠然。

连鞘长剑竖于胸前，她就这般让对面一妖一龙清清楚楚的看着，看着她拇指顶上剑首，仿佛是对无殊方才偷袭的鞭挞，她光明正大的令人觉得她是在挑衅。

昔年应渊连无殊都不敌，更何况如今的渲麓，即便她受了伤想来也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攻势。

令生敛眉一笑，轻声道：“你去帮无殊吧，此间交于我。”

应渊金色竖瞳转了转，似是在犹豫。

便察觉令生脚尖轻轻一点她头顶飞了出去。

那飞出龙首的白色人影哪里有半分妖气，分明是个御龙而来的神女，她踏空而去的每一步都让人目眩神迷的以为她将要翩然起舞，是一种体态绝美的悠然，不沾染半分红尘。

渲麓瞧见她的身姿有些微茫，怎的她周身气势如此多变，此刻她竟觉得她不再是妖，而是诸人不可企及的神。

但这想法很快便被那女子手中一样物什给击碎了，那泛着莹蓝光华的物什不就是方才逼退自己护住了她和无殊的鬼域神图么。

那种质朴的道义来自于神图上透出的莹蓝光华，而并非是这个女子。

所以，她只是借了神图的气息来掩盖，本质上还是她身为仙洲执法者要除的妖！

“渲麓！”

一声极为空灵好听的呼唤让渲麓回过神。

令生一笑，纯洁无害，隐约的还有点儿故人相见的意味“我既是天道法则化身在受到心魔之力时便该自化天地，涤清这污浊法则的力量，但是……”

她好听的声音一顿，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微微朝左偏去，那方正是无殊所在的位置，“我不怕消散在天地间，只怕令她伤心。”

在去往佛宗的雪山里渲麓便发觉了她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情谊，此番听她亲口承认，心中竟有些微的失望。

也许是她认为无殊不该浪费自己的天赋，应该一直追寻道法的终极。

也许是她认为天道不该生出□□，不该囿于人才会有的七情之中，更不该成为毁灭道法的妖邪。

仙洲无疑是继承道法最深的一片地方了，若毁了仙洲，则道法陨灭，不知要经过多少岁月才能再度重生，而能不能复生还是个悬念。

她漠然道：“一人伤心又何足畏惧，你既还余有身为法则的觉悟，便请自化天地，还仙洲道法清明！”

似乎那一句话只是警示，随着她话音落下，人王剑出鞘的冷白剑刃上剑意脱离了她意念的束缚，猛然间朝前方扫荡出去。

令生一头青丝随着无殊为她系上的发带一同朝后扬起，露出她空灵精致的美貌，雾纱一般的锦衣被这气势激荡随风急震。

渲麓看见她这犹如孤鸿一般的身影手中剑势一顿，又开口道：“你若真喜欢她，便不该将她带入此种境地，她回归仙洲化解两域恩怨，便该是自此一鸣惊人，成为两域中一颗明亮的星辰，而不是如今这般狼狈逃窜。”

她用的最狼狈的词，怕是她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算计，她便是要这少女听着自己所爱的人被这般形容而不舒服，便是要逼着她自己抉择。

果然，生了七情的法则前身蹙起了那双精致的眉，眼中琉璃般的色泽也暗淡了几分，少女微抿着唇缄默不语。

她继续道：“这人王剑乃至人王剑意原本都该是她的，连我亦是因为魂魄受损被她所救，九世逆臣又如何，她的归属仍旧是仙洲。”

当初她夺了无殊一半道运的时候可从未这般觉得过，令生不由得抬眼诧异看去，“你记得了？”

渲麓长睫一颤，平淡道：“记得！”

她记得千余年前万丈剑台与鬼君试剑，一个卓然淡漠，一个孤傲清冷，俱是六合之内难得的天才。

若非那时候江底的宴子樘心魔忌惮鬼君，乃至出手偷袭，或许她二人当时便能一战化解两域之战。

若非宴子樘心魔忌惮鬼君，为她打上仙意印记，那十世人王的命数就定然是她的，这人王剑乃至人王剑意亦是她的。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

她自那一战之后神魂有损，一世一世轮回消耗，到第十世时便有些撑不住了，若非无殊在母亲腹中捕捉那些她消散的神魂毫光来补全，她或许已然回归天道了。

而她将她抛下万级云梯，她令天道决断她的生死。

若非修了无情道，怕是这些将成为她的心魔，日日困于此再难有进阶。

只是这无情道心修的果真不到火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一切。

被人王剑意充斥的空间里，令生仿佛不受威胁，她看清了渲麓变幻的神色，眸中染上一点纯粹的悦然之色，说道：“你与她同为道义本源分化而来，对她的性子你应当有所感应，你觉得她会就此善罢甘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