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老林就像钻进大海，夏天满眼浓绿，冬天一片银白。

大饼子咸菜吃光了，就吃野菜野果，松籽榛子。

夏天秋天好对付，冬天也能将就，扒开积雪找蘑菇木耳，老柞树上还有猴头。

最难最苦的是没住处，特别是&ldo;大烟泡&rdo;一刮，弄不好就捂里了。

有时碰见棵空心老树，心头一喜，刚要钻进去，&ldo;嗷&rdo;地一声怪叫，窜出一只黑熊。

不过，大雪也提供了&ldo;胡子&rdo;的踪迹，&ldo;胡子&rdo;很狡猾，排成一路横队，漫无边际地在老林子里窜。

贺晋年是不管你有多少路，我只管一路追。

&ldo;兔子转山坡，踪迹不离窝&rdo;。

&ldo;胡子&rdo;也和兔子一样，迟早是要归到一起去的。

没有雪的季节，就凭踏倒的蒿草追踪。

夜宿的鸟飞鸟叫也是报警器。

马粪蛋子更是宝贝。

拣一个看看，就能判断出&ldo;胡子&rdo;的距离，最主要的还是依靠群众。

老百姓不接近他们，并不是不向着他们。

对于这些非抢即奸的&ldo;胡子&rdo;，老百姓恨之入骨，只是怕&ldo;强龙压不住地头蛇&rdo;，怕报复，敢怒不敢言。

只要耐心说服，并干出样子来，总会有人敢说话。

贺晋年就是凭借这些，在牡丹江两岸死死盯住一股股&ldo;胡子&rdo;，把它们一一吃掉。

从秋天追到秋天。

他的第一匹坐骑，一匹没一根杂毛的白色日本战马，累倒了，死了。

第二匹是缴获&ldo;胡子&rdo;的枣杠马，骠悍，烈性，在牡丹江岸边滚下悬崖摔死了。

后来他也病了，发高烧。

深山老林，大饼子咸菜疙瘩都啃光了，怎能养病？大家要迭他回佳木斯，他不干，弄副担架抬着，继续追击。

他知道，&ldo;胡子&rdo;的处境也绝不会比他自己好。

现在是拚决心，拚意志的时候，就看谁能坚持到底。

只有在&ldo;胡子&rdo;疲惫不堪的时候，才能追上它，而要使对手疲惫不堪，自己就要疲惫不堪，甚至比对手更疲惫不堪才行。

&ldo;首恶必辫，胁从不问，&rdo;一些&ldo;胡子&rdo;头就抓住&ldo;胁从不问&rdo;大作文章：共产党要抓要办的是我，我都不怕，你们怕甚麽？有些人本来就是&ldo;胡子专业户&rdo;，吃这碗饭的，结果抓了放，放了抓，怎麽抓也不见少。

后来就严厉了些，那个被称为&ldo;老山货&rdo;、&ldo;山中王&rdo;的谢文东，被枪毙后，还割下脑袋在林口，佳木斯&ldo;悬首示众&rdo;。

这古老而又野蛮的办法，却收到些文明的效果：很多&ldo;胡子&rdo;携械下山，避免了流更多的血。

谢文东被俘后，说：我老谢当过抗联的军长，打过日本，后来走错了路，能不能饶过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