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飞快地几个纵身，掠向那也沉于阴影中的客店房屋。

何消几个起落，她已跃入客店中，微一审度，发现缪文的住房的窗子，仍然是敝开着的。

她毫不考虑地一跃而入，缪文根本毫无所觉，仍在蒙头大睡，她急忙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被，哪知触手之处，却不似人体。

她又一惊，拉开被，里面只堆着一卷棉被而已，哪里有缪文的影子？

她怔在床前了，疑念丛生，却听到床框后有人轻轻问道：&ot;是毛文琪姑娘吗？&ot;毛文琪脚跟一转，掠到柜后，却见缪文畏缩地站在那里，看见毛文琪，满怀惊惧的心才松驰了下来。

他仿佛再也支持不住了，虚软地倒在衣柜旁，颤声道：&ot;你再不来，我可要吓死了。

&ot;他战兢着住墙上一指，毛文琪随着望去，却见白垩墙上，此刻多了一方黑缎，藉着微弱的光线，那上面仍可看到四个字，赫然竟是&ot;以血还血。

&ot;毛文琪心头又一震，十六年前的故事，她也曾听到过，这&ot;以血还血&ot;四字，也使她人目惊心，背脊又生出一丝凉意。

缪文又颤抖着说道：&ot;刚刚我睡得正熟，忽然窗口跃进个人来，将这块黑缎子，挂在墙上，又把我叫醒了，问清了我是什么人，才又从窗口走了。

&ot;毛文琪长叹一声，问道：&ot;那人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全身穿着黑衣，连头上都蒙着黑布的？&ot;缪文点头道：&ot;就是这样的人。

&ot;语声一顿，又道，&ot;原来姑娘认得他的。

&ot;毛文琪摇了摇头，望着墙上的那四个字出神，缪文扶着衣柜走过来，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却无他所说的半点惊惧之色。

但毛文琪一回头，他脸上的肌肉又像是因着惊惧而扭曲了起来，毛文琪怜惜地望着这文质彬彬的美少年，悄悄走过去，道：&ot;你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了。

&ot;话一出口，脸上不禁就红了起来。

缪文却连声喜道：&ot;有姑娘在这里陪着我，那好极了，不然一&ot;不然怎么样，他虽未说下去，但毛文琪却已替自己找到了留在这房里的理由了。

点亮了油灯，他们端坐在臬子的两侧，毛文琪只觉得缪文的双眸，像是火一样地燃烧着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也开始燃烧了。

于是，她记起这是春夜——虽然春夜的星光，春夜的气息，以及屋顶猫儿的嘶叫，都没有带给她&ot;春&ot;的感觉，然而缪文的眼睛却告诉她，这是春天。

也许是春寒料峭吧！

他们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紧握住了。

于是从深夜到天明，他们就这样坐着，毛文琪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那外面的白杨树上，仍挂着她师兄惨不忍睹的尸身。

然而缪文呢？他也忘去了一切吗？这从他嘴角的笑容上，你可以得到明确的答覆，只是此刻的毛文琪已不能注意到了。

第二天早上，吴兴府的捕怏忙碌了，三班班头铁尺王维杰，被这具无名男尸所困惑，而这具尸身上的金色衣衫，又使他惊恐。

但是这一切都是个谜，非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天，没有人能知道真象。

过太湖三万六千顷，缪文和毛文琪指点着浩翰烟波，别人谁不羡慕这一对才子佳人，但世上之事，其内容有许多是任何人也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来的，缪文和毛文琪这一对，也许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