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马急驰之势，竟还抵不上他独臂之力，&ot;快马&ot;程七只觉心头一阵骇然，木立当地，说不出话来。

两旁店铺射出的灯光里，只见这黑衣长发头陀，右臂空空，竟已断去，只剩下条空袖，束在腰间的长绦上，面上却有一道刀疤，自左眼斜下，直达右颊之下，被灯光一映，闪闪发出丑陋的红光，与他右面独目中有如利剑般四下扫动的眼神相映，更使他全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镖悍鸷猛之气。

如此一条大汉，如此惊人的神力，不但&ot;快马&ot;程七见了为之大惊，目下的路人，更是人人面如土色。

惊呼声一停，街道上所有的市声也俱都随之寂然。

黑衣头陀独目一扫，浓眉剑轩，厉喝又道：&ot;你是聋子还是哑吧，莫非没听到洒家的话么？&ot;&ot;快马&ot;程七干咳一声，道：&ot;大师休——&ot;话声未了，只听车厢中传出一阵清朗的语声：&ot;程七，什么事？&ot;车门缓缓启开一线，车厢中信步走出一个轻袍缓带，丰神如玉的弱冠少年，明亮的眼神四下一扫，眉字间也不禁泛起了一些惊诧之意，但瞬即微微一笑，微一抱拳，朗声说道：&ot;大师的惊人神力，古之霸王想来亦不过如此而已！

&ot;他虽然面带微笑，但言语神情之中，却自有一种高贵清华之气，就正如春日的阳光，虽然和煦温暖，却仍教人不敢逼视。

黑衣头陀独目一张，上下仔细端详了他几眼，突地松开手掌，大步走到他面前，大声喝道：&ot;你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么？&ot;这一声大喝当真是声如霹雳，四下人群，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但这轻袍缓带少年却仍然面含微笑，道：&ot;在下缪文&ot;正是这几匹骏马之主——&ot;黑衣头陀浓眉一轩，大声道：&ot;纵马闹市，肆意伤人，你凭着什么，竟敢如此猖狂？&ot;锦衣少年&ot;缪文&ot;微笑道：&ot;肆意伤人？不敢请教大师，在下可曾伤了谁么？&ot;黑衣头陀微微一怔，突地仰天长笑起来，狂笑着道：&ot;算你走运，不但有如此好马，如此马夫，还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只怪洒家方才不曾等你伤了人后再抓住你。

&ot;突地伸出巨掌，在&ot;缪文&ot;肩头一拍，狂笑又道：&ot;老实告诉你，洒家爱的还是你这份胆气，否则洒家平白费了这许多气力，岂肯随便便放过你。

&ot;狂笑未住，这独自独臂，刀疤扳虬，黑衣长发的奇怪头陀，竟己转身而去。

&ot;缪文&ot;目光一转，突地朗声道：&ot;大师留步！

&ot;黑衣头陀霍然转过身来，&ot;缪文&ot;接口道：&ot;日色已暮，春寒料峭，大师若无急事，何不上楼同饮一杯？&ot;。

黑衣头陀一捋额下根根见肉的铁虬，仰天笑道：&ot;有趣有趣，二十年不到江南，想不到今日竟遇着你这般有趣的少年，来来，就喝你三杯。

&ot;&ot;缪文&ot;一面含笑揖客，一面向&ot;快马&ot;程七打了个眼色，虽未言语，言下之意自是要程七去打探这黑衣头陀的来历。

春寒虽仍十分料峭，但若要饮酒，何患无词，是以假&ot;挡寒&ot;为名上楼饮酒的，仍大有人在。

日色未暮，酒楼上已是高朋满座，&ot;缪文&ot;与黑衣头陀占了栏旁一席雅座，三杯过后，黑衣头陀便已纵兴畅谈起来。

这两人一个粗莽，一个斯文，一个凶丑，一个清俊，自然吸引了满楼酒客的目光，人人俱在暗中惊异。

&ot;这两人是谁？&ot;

使&ot;缪文&ot;心中惊异的，却是这黑衣头陀不但神力惊人，而且见闻渊博，学识极丰，自江南至塞外，自黄河至天山，他仿佛都曾去过，但&ot;缪文&ot;偶一问及他的来历，他立刻乱以他语，生像他身世之中，隐含着什么绝大的隐秘。

目光扫处，&ot;快马&ot;程七在楼头一晃，&ot;缪文&ot;立刻藉故离席，匆匆下楼，&ot;快马&ot;程七立刻迎了上来，悄声道：&ot;小人方才问过嘉兴地面上的兄弟，知道这头陀昨夜才来，也不投宿，也不抓单，却饮酒饮了一夜，也不见醉，别人间他姓名，他便自称乱发头陀，清晨后便去嘉兴城、四郊转了一圈，仿佛在打听什么人的行藏似的。

&ot;&ot;缪文&ot;双眉微皱，沉吟道：&ot;你久走江湖，可曾听见武林中有这样一位人物？&ot;&ot;快马&ot;程七立刻摇头道：&ot;不曾，只要他在江湖中稍有万儿，便再难逃得过我们的耳目。

&ot;&ot;缪文&ot;双眉皱得更紧，缓缓道：&ot;这倒怪了，此人不但一身神力可惊世骇俗，而且见闻极深，真会是江湖中无名之辈……但他生具如此异像，又是残废，所到之处，必定十分触目，若是他稍有名声，别人看过一眼又怎会忘话声未了，突见一个灰袍芒鞋，腰悬长剑，乌簪高髻的少年道人，自他身后走过，脚步之轻，有如飞花落叶，走过&ot;缪文&ot;身侧时，回首望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隐含笑意，&ot;缪文&ot;心头方自一动，这灰袍道人却已飘然而去，霎眼间便消失在夜市里。

他行路看似十分从容，其实却极为迅快，若非轻功超人一等，谁也不会有这样的步履。

&ot;缪文&ot;目光一扫，沉声道：&ot;这道人你可曾见过他么？&ot;&ot;快马&ot;程七皱眉道：&ot;武林中佩剑的道人，除了武当弟子外，还不多见，但武当道人俱是蓝袍，似这样身穿淡灰道袍的佩剑道人，小人一时也想不出他的来历。

&ot;&ot;缪文&ot;漫应一声，缓步登楼，心中却在不住暗地寻思：&ot;这一僧一道，看来俱非常人，但却又来历不明，怎地会一齐在这嘉兴城里现了踪迹……&ot;目光抬动，只见那&ot;乱发头陀&ot;此刻正凭栏窗外，目光不往往来扫动，似乎也在搜寻着什么人似的。

&ot;缪文&ot;干咳一声，黑衣头陀回转身后，浓眉竟也深深皱在一处，微一沉吟，沉声说道：&ot;方才有个身穿银灰衣衫的道人，你可看见了么？&ot;&ot;缪文&ot;心中一动，道：&ot;这道人莫非有什么奇异之处么？&ot;乱发头陀皱眉道：&ot;江湖中身穿这样银灰衣衫的佩剑道人，昔年仿佛只有华山一派，而且还要是派中一级剑手，但华山，剑派数十年来声势极为消沉，洒家当真猜不透这嘉兴城中怎地会突地出现华山一级剑手的踪迹。

&ot;&ot;缪文&ot;心中亦自大为奇怪，只见这乱发头陀仰首又干了一杯烈酒，方自接口说道：&ot;洒家一路行来，似这样行踪不明的武林高手，似乎已有多起，俱是厅色匆匆，各有心事，却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有何意图？&ot;&ot;缪文&ot;忍不住接口道：&ot;在别人眼中看来，大师岂非也是其中之一。

&ot;乱发头陀怔了一怔，仰天狂笑道：&ot;洒家只不过空有两膀气力，算得了什么？&ot;仰首又干一杯，狂笑之声不绝。

&ot;缪文&ot;浅浅啜酒，神色不变，只等他狂笑声住，淡淡说道：&ot;近来江南侠踪隐现，只怕与灵蛇毛臬的英雄大会有关，不知大师是否也为了此事而来？&ot;&ot;乱发头陀&ot;哈哈大笑道：&ot;毛臬的英雄会算得了什么！

洒家怎会——&ot;话声突顿，笑声也突顿，面上神色，随之一变，沉声道：&ot;你既非武林中人，怎会对武林中事如此清楚？&ot;&ot;缪文&ot;持杯含笑道：&ot;在下虽非武林中人，却有幸与一些武林侠士为友，平日言谈所为，武林间事，在下也颇为知道一些。

&ot;&ot;乱发头陀&ot;独目之中，光芒闪动，突地沉声问道：&ot;你既久居江南，又常与游侠为伍，可曾听到过有一个来自塞外的独臂老人，近日在江南行动？&ot;&ot;缪文&ot;目光转处，只见这&ot;乱发头陀&ot;问到这句话时，神色突地变得十分慎重，不禁沉吟道：&ot;大师来到江南，可就是为了此事么？&ot;&ot;乱发头陀&ot;目光中突露出一阵凄凉悲哀的神色，缓缓道：&ot;洒家与此人已有二十年不见，本来还不知他的生死，近年来才听一人说起，他已在塞外成就了一番事业，但洒家赶到玉门关外时，却听闻此人已到了江南，来寻找一个人的行踪。

&ot;&ot;缪文&ot;忍不住脱口道：&ot;找谁？…&ot;乱发头陀&ot;目光中央地神光暴现，沉声道：&ot;一个仇人的后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大多，浓眉一皱，话锋立转，沉声道：&ot;你若知道这老人的行迹，便快告诉我，你若不知，多问做什么？&ot;&ot;缪文&ot;心中暗笑：&ot;这头陀的暴躁的脾气，求人之时，尚且如此，如不求人时，还有谁敢招惹调心念一转，又忖道：&ot;但此人两臂神力，却是骇人听闻，若能善加利用……&ot;一念到此，含笑说道：i&ot;在下此刻虽然还不知道，但只要大师所说之人确在江南，在下便有把握在一月之内将他的行迹查出。

&ot;&ot;乱发头陀&ot;精神一振，道：&ot;真的么？&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