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忖：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也许，这是年轻的柏拉图喜欢驻足凝思的一方净土，这里的一切都是尽善尽美，都是虚无缥缈的。

我周围是理想之云，并非实实在在的云。

我踏在上面行走的是理想之空气。

连我苏格拉底自己也是从我那卑俗的肉体解脱出来的理想。

是这样的吗?有可能。

他伫立一会儿，思索可不可能。

他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死后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许会遇见神。

也许诸神愿意屈尊和我交谈。

雅典娜和我谈智慧，赫耳墨斯和我谈速度，阿瑞斯和我谈勇敢，还有宙斯和我谈‐‐谈什么都行。

不用说，我在诸神面前会像个傻瓜，但这不要紧：凡是奢望与诸神平起平坐交谈的人都是傻瓜。

我不抱幻想。

苏格拉底举目仰望，只见天空金灿灿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微笑，穿行在波谲云诡的世界中，去寻找诸神。

坦纳说：&ldo;现在你有什么想法?仍然悲观吗?&rdo;

&ldo;现在还难说。

&rdo;理查森满脸愁容。

&ldo;他看起来像苏格拉底，是吗?&rdo;

&ldo;这是最容易做到的。

我们掌握了大量对苏格拉底的描写：扁平大鼻子、秃顶、厚嘴唇、短脖子，这些描写都来自认识他的人。

正如人人都能认出福尔摩斯或者唐&iddot;吉诃德一样，这张标准的苏格拉底脸人人都能认出。

然而，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脑子里的所想所思，那才决定我们是否真的合成了苏格拉底。

&rdo;

&ldo;他在那儿漫游的时候，显得平静、幽默，十足的哲学家风度。

&rdo;理查森阴郁地说：&ldo;我仍然很怀疑。

我们已经试了新的视差滤波器。

但恐怕我们要遇到从前法国人实验唐&iddot;吉诃德、我们实验福尔摩斯、摩西、恺撒时所遇到的同样问题。

神话与幻想对数据的污染太大了。

苏格拉底穿过历史的迷雾向我们走来，已经是半真实半虚构的，说不准全是虚构的了。

就我们所知，我们对他的了解全部来自柏拉图对他的虚构，正如柯南道尔对福尔摩斯的虚构。

所以，我担心我们将得到的是一个二手货，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缺乏智慧闪光的东西，而我们追求的恰恰是智慧。

&rdo;

&ldo;可是新滤波器‐‐&rdo;

&ldo;也许，也许。

&rdo;坦纳固执地摇摇头：&ldo;福尔摩斯和唐&iddot;吉诃德是百分之百的虚构，他们是作者为我们杜撰出来的，是以一维的方式存在的。

只要拨开后来读者与评论家误读曲解的迷雾，就会真相大白：原来是一个虚构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