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云的信这样简单，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可是竟然没有一点悲伤，也极少透露出内心的情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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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一种直觉，就是他告诉我的话都是真的，他没有骗我。

其实仔细想一想，陆导也没有对我说过假话，在心理治疗时他对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是我从前不敢去想也不肯承认的真相，事实上这些真相也的确帮了我。

他真的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有时候也难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如果他算是教育了我的话，他的这种教育方式野蛮而残酷，熬不过去就要毁掉，熬得过去便能涅槃。

陆子云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极端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为他感到难过。

这一刻，我非常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怎样成长的，怎么变成后来的陆导的，他的人生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比较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液，我想我与他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看了陆子云的信，我想，对于他同我母亲之间的事情我也有些释然了。

他的话让我好过，至少让我知道，我并不只是一场野蛮性|交的产物，我的出生里是有爱的，即便这种爱是单方面的，即便里面误会重重……

虽然陆子云没有提及他的感情，也没有强调他对母亲有怎样深沉而汹涌的爱意，但是我很确定他是爱她的，即便他的爱并不那么值得称颂。

我忽然想起陆导之前的电影。

因为要演他的戏，所以我钻研过他的影片，当我看了陆导所有的电影之后，我忽然发现，在他的影像里总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有的是配角，有的只有一两场戏，有的甚至只是拉着行李箱经过的路人甲，但是他们都跟物质世界里的安琪是一样的。

每次她们出现都是白色的裙子，都有苍白的面容，都有粉色的嘴唇，都有柔软的长发，都有温和的眼神，都有明亮的笑容。

她们总可以活下来，总能有新的开始，总能离开陆导制造的残酷的、绝望的、灰色的世界，总可以去新世纪。

陆导的世界是黑的，但是她们却是明亮的，她们的结局总是相对美好的。

从前我不知道她们是谁，以为那只是陆导电影里的一个意象，一个象征。

可是现在我忽然知道了，她们全部都是顾梦蝶，是我的母亲。

当年他们几个人的纠葛我说不清谁对谁错，也说不清到底真相是什么样子，可是我至少确定，他是深爱我母亲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捏着信大哭了起来，我发现我竟然为陆子云感到悲伤，我发现我竟然有些后悔那天在片场那样指责他。

我对我亲生父亲最后说的话竟然是那样冷酷的话。

“林恩，你别哭啊……”

陆碧雨红着眼眶道：“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陆碧雨搂着我的肩，也哭了起来，我们就这样彼此依靠着，默默地流着泪。

过了一会儿我止住了眼泪，擦了擦脸，握住陆碧雨的手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一直想要一个姐妹。”

陆碧雨点点头道：“我们是姐妹了。”

我叹了口气，抱住她道：“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离开律师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楼外阳光灼灼，让人的心情也好了些。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事，我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也没什么看不开的，既然还活着，便活得开心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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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会儿跟沈唐吃饭，一起吧。”

我对陆碧雨提议。

“好呀！”

陆碧雨兴奋地说道：“我要逗逗他。”

看见陆碧雨这个样子我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们都不是喜欢沉浸在悲伤里的人，还好我们都懂得放过自己……

没一会儿沈唐的车子就到律师楼下了，他对我们招招手，陆碧雨立刻跑过去冲着他鞠了个躬道：“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