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半垂头，心事重重地走到自家坊口，抬头看路，却猛然瞧见坊对面街角停着一乘轿子，青呢暖轿，淡青色妆花缎子面万寿纹的棉轿帘。

她深叹口气，将手中拎着的包袱往身侧墙根处一抛，昂首踱步，往坊外而行。

走过青呢软轿时，轿帘动了动，掀起一道缝。

&ldo;莫太医，这么巧。

出门办事么？&rdo;

莫晓住脚，哈哈笑了笑：&ldo;随便逛逛。

&rdo;

轿中淡淡笑：&ldo;都这个时辰了，莫太医兴致这么好，去哪儿逛啊？连个跑腿跟班的都不带？&rdo;

莫晓看看天际，斜阳半落，暮光沉沉，自然不是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何况她连小厮都没带。

忽然她灵光一现，想起莫亦清在书房藏着首情诗，是个叫茵茵的姑娘写给她的。

诗中暗示自己命薄如落花残英，今宵纸醉金迷逢场作戏，第二日醒来却茫茫然不知心之归处。

怎么看都像是欢场上的女子写给入幕之宾的诗句。

她若是去逛妓馆，芮公公总不能再跟去了吧？他就不怕受刺激？

莫晓想到此，不由露出微笑：&ldo;铜鼓巷。

&rdo;

她在太医院听同僚提起过，铜鼓巷乃是秦楼楚馆云集之地，听说今年胜选的花魁亦在铜鼓巷。

当然，偌大京师不会仅此一处烟花之地，但她听得最多的是铜鼓巷，这会儿临时三刻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它了。

谁想轿中人却道：&ldo;莫太医不介意本督同去吧？&rdo;

&ldo;……&rdo;莫晓很想问一句，你去能干嘛？不过她不敢，她只能干笑，&ldo;自然不介意。

&rdo;

&ldo;那便走吧。

&rdo;

莫晓其实不知铜鼓巷具体方位，连它在东南西北都不晓得，这会儿逼上梁山，也只有一扬手：&ldo;督公先请。

&rdo;您老带路吧！

青呢软轿在前，莫晓稍许坠后数步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穿街过巷，很快便能听见丝竹悠扬之声。

木叶下君山哪空水漫漫‐‐

分斟酒敛芳颜‐‐

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哪‐‐

醉袖抚朱栏天淡云闲问君何时得归还‐‐

回首夕阳红尽处

应是故长安哪‐‐

不知何处的歌伎曼声吟唱，婉转歌声伴着琵琶清调，弦弦掩抑声声思，离人乡愁，意韵深远，竟煞是动人心弦，勾人心酸。

莫晓迈步进了巷口第一家欢馆，堂前半老徐娘热情相迎，莫晓开口便问：&ldo;请问这里是否有位茵茵姑娘在？&rdo;

老鸨笑容瞬间凝固，一下子换了张脸，势利眼上下扫了一遍莫晓衣装，见她头戴黑色儒巾，穿着素色细棉布面的直身，外披一件浅灰大氅，衣着十分朴素，这就不客气了：&ldo;呦，到我们寻芳院来问添香阁的头牌，客人是来寻欢的还是来砸场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