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爸不就是龅牙苏苏吗?得啥病了?&rdo;舅舅一脸阴云，说：&ldo;对啊，就是你龅牙苏苏，‐‐不对，是龅牙叔叔‐‐肝坏死了，没多少日子了，药又贵，小花妈年纪又大了，只能种种庄稼，现在就靠小花一个人担挑子了。

&rdo;我无限悲伤地慨叹：&ldo;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啊?唉……唉……唉……&rdo;&ldo;走，我们去他家看看，小花说不定今天回来了。

还有你大舅的外孙女也从省城回来，正好大家一起见见。

你跟小花快一年没见了吧?&rdo;我说：&ldo;恩，是的，好久没见。

&rdo;当我起身时却发觉全身无力，双脚发麻，站起来立在原地好一会才挪得了步子。

第16章

好几年没回来了，这儿虽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也略有改观，大多数人家都告别了茅草屋，盖起了瓦房，少数人家象我舅舅这样的有所成就的人象样的搞起了平顶。

当我到了小花家门口才惊讶这儿的贫富差距拉得也实在太大。

眼前的景象连我这个住惯茅草屋的人也唏嘘不已。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墙坯斑驳不堪，脚力稍稍重点，那石土似乎就要掉落下来。

房檐低矮的只能低下头才能进去。

里面黑漆马虎的，阴暗潮湿，见不到一丝阳光。

又黑又潮不说，它还很狭小，两间小屋一个院子，鸡屎猪屎糊了一地，我们必须踮起脚尖才可以踏到一片净土，稍微不慎便会滑倒，一旦滑倒，你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ldo;屎人&rdo;了。

数年前的记忆并不太模糊，那时给我的感觉，小花家并没有眼前的脏、乱、差，那个家是干净的、温暖而明亮的，我喜欢在她家随地蹲下来尿尿呢，现在我改了这坏毛病，却被家禽抢去了风头，真是几年河东，几年河西啊!

小花的母亲去了庄稼地，我们在一张逼仄的木床上看到了我的龅牙叔叔。

这谁干的?太不人道，让一个病人睡在这么小的床上，好歹我龅牙叔叔也有一米七几呢!

我仔细看了看他，他没劲极了，懒洋洋的，肤色蜡黄，胡子拉碴，嘴半张着，那两颗龅牙显然没以前锋利了，光泽度也不够，可能常时间没刷牙导致品质下降了很多，我不由地思绪滚滚，曾经精神百倍，视我如己出的他怎落得如此地步，病痛果真如下山老虎，无论是什么样的汉子在病痛面前都会束手就擒。

我走上前委屈的喊道：&ldo;杨叔叔……&rdo;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揣摩了我一会，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惊叫：&ldo;三子?小伟?&rdo;我紧紧握住他骨瘦如柴的双手，颤抖着声音应道：&ldo;是我，是我，杨叔叔，我回来看你来了……&rdo;杨叔叔想起身，试了几下又起不来，我说：&ldo;您睡着，不要动，我站着和您说话就可以了……&rdo;我转身去倒水，杯子没有，就找了只碗，看着不是很干净，我又舀了一瓢水冲了冲。

可是开水也没有，我又拾了些柴禾煮水。

舅舅也过来帮我放好水，盖上锅盖。

我问：&ldo;杨阿姨怎么不把家里收拾干净呢?&rdo;我舅说：&ldo;庄稼人以地为生，哪象城里人忙家务事，小花在就干净多了，可她没回来，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收拾好又脏了。

&rdo;水开了，我倒了半碗水端到杨叔叔跟前，看着眼前形如枯槁的他，想想这样一个生者每天都在等待死亡的召唤，我的双手颤抖起来……

不一会儿，外面开始有了喧哗声。

陆续走进来几张我熟悉的面孔，都是小时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隐隐约约的影像，其中还有那王三，那个红白喜事都会出现的屠夫。

几年不见，他依旧光彩照人，精神十足，声音如钟。

看他那手腕又粗壮许多，想必这几年作了少孽，染了不少血。

我不太想碰他，可他早就获知消息我章某人要回来，赶紧过来，一见我就猛拍我肩膀说：&ldo;哟，老三，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比小时侯长得排场多了。

&rdo;他掂量着我，又不无遗憾的说，&ldo;就是太瘦，瞧这手腕细得，跟麻秆似的，我一使劲准会捏断。

&rdo;我眯着眼睛搭讪着他说：&ldo;是啊是啊，王哥的力气足以摆平几头猪，咱这小胳膊细腿的，不精捏，饶饶我吧!&rdo;话刚出口我就感觉这比喻有些恶心，咋动不动就把猪抬出来呢!又说，&ldo;王哥有三十好几了吧?看起来象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真年轻!&rdo;王三&ldo;呵呵&rdo;一笑，说：&ldo;那是当然，每天早上喝猪血，你讲我可年轻?&rdo;我打了一声&ldo;嗝&rdo;，胃有点涌，王三看我这样子，便说：&ldo;瞧把你吓的，逗你玩呢，猪血不能喝，要熟了才好吃呢。

&rdo;我说：&ldo;是，是。

‐‐你也来看杨叔叔?&rdo;王三说：&ldo;哪天不看?又有啥办法，大家都穷，得了这病也没钱去瞧，只有等死。

&rdo;我不太高兴王三这样说话，总觉得把死挂在嘴巴上太不吉利，但是心里又明白，他说得一点没错，很多情况下，我们又无力改变命运的安排，特别是生死，甚至是眼睁睁看这死亡来临，只有病者本人才能确确实实体验到那种绝望的心境，而我只能悲叹!

杨叔叔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微张着，嘴巴微张着，鼻孔也微张着，好象呼吸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享受，我看着不是个滋味，就走出门外。

我大舅、二舅他们知道我回来，顺便也来看看我，问问家里的情况。

我就在门口跟他们絮絮家常，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小孩子在周围窜来窜去，冷不丁的掏出小鸡鸡相互尿对方，弄得女孩子有了几许羞涩之情。

看着他们，我也想到了我的童年，想到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