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就只剩下郑令窈一个女孩儿。

说无聊倒也不无聊，天天不是待在寿麒院里看老夫人与别府太太架花牌，就是往西花墙下的大台子下和大老爷听戏。

一堆人伺候着，和从前一样，吃吃喝喝，日子不闲，就是闷得慌。

今年格外热燥，白天虽然可以歇着，夜晚却还是要到孟铎处练字。

偶尔一次令窈犯懒不愿过去，想着在自己屋子里练字也是一样的，同雅谦软磨硬泡，反正先生不在，练完的字帖隔好几日才查看，出不了什么大事。

雅谦拒绝不了，便应下了。

第二日依旧去送字帖。

早上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屋檐飞角的水珠一滴滴往下掉，雅谦跪在屋前的青花石阶上，敞开的堂门一张梨木大椅，孟铎坐在那，披了件苏锦石竹单衣，文文净净的，手里拿了根鞭子。

令窈一进门便察觉不妙，收起尚未发作的起床气，拿起从前宫中见太后时的礼仪，垂手俯首碎步而前。

&ldo;先生也在呀？&rdo;

她说这话，语气又轻又柔，故作镇定，悄悄地把字帖藏到身后。

孟铎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令窈往雅谦那边偷瞄，见他鬓角与衣襟被剩雨湿了大半，瞧不清神色，下巴几乎挨到胸口，一动不动，沉甸甸的气氛。

她回过神，忽地望见孟铎在看她，他道：&ldo;我屋里书桌椅脚的那些个乌龟是你画的？&rdo;

虽是问话，但已肯定，不带一丝疑惑。

令窈心中一跳。

她怕挨罚，却不敢拖累雅谦，只得承认，声音细小：&ldo;是学生画的。

&rdo;

孟铎：&ldo;画功不错，生动形象。

&rdo;

令窈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一句。

或是罚她抄书百遍，或是罚她执帚扫院，这些她都认了，不过丢些面子，总不会太羞耻。

孟铎站了起来，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使得她不得不后退，依稀有什么被他塞了过来，低头一瞧，是他刚才攥在手中的鞭子。

他的声音冰冷严厉，指着地上的雅谦，命令她：&ldo;他犯了错，你替为师罚他，五十鞭，一下都不能少。

&rdo;

令窈一愣，抿唇道：&ldo;学生不敢。

&rdo;

孟铎：&ldo;搁你手里是五十，搁别人手里那便是一百。

&rdo;

令窈懊恼悔恨，抓了他的衣袍，急慌慌地求情：&ldo;先生，我再也不敢了，屋里的桌椅，我立马让人给您换套新的来，只求您别罚雅谦。

&rdo;

孟铎回头，目光一扫，停在搁在衣袖上的一双小手，立马冷漠又无情地掰开来，弯腰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字道：&ldo;为师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小孩子，多看一眼都嫌烦，哪里还会听取你的求情？&rdo;

令窈：&ldo;我……&rdo;

孟铎打住她，&ldo;还有，从今往后你莫要再碰我，否则我剁了你的手。

&rdo;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语气轻弱弱的，温柔耳语，悉数递进她的耳中，再没有其他人能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