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才过了一夜，瞿婉却已经不大像李苑昨日见到的那个瞿婉了。

她侧靠在大迎枕上，脸色比昨日更差，两道纤长的眉毛又细又黑，像是墨笔描上去的一般，唇色淡淡的，目光淡淡的。

昨日她腕间是一串红豆，今日她手上却缠了厚厚的纱布，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次是她先注意到他：&ldo;你是……&rdo;

&ldo;在下李苑。

&rdo;他拱手道。

瞿婉长长&ldo;哦&rdo;了一声：&ldo;你是孙樘的朋友……抱歉，我不大记得住人脸。

&rdo;

李苑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但又忍不住转念一想，她会不会连孙樘孙潜棣的脸也记不住？

瞿婉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低声道：&ldo;我记不住人脸，也没记住孙樘的脸。

&rdo;

李苑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

瞿婉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ldo;昨夜我在梦中遇见一个模糊的背影，瞧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他，我快步追上去，问他是不是潜棣，他问我&lso;你竟还记得我么&rso;，我说怎能不记得，他却苦笑&lso;可你根本忘了我的模样&rso;，我竟无话可说……&rdo;

&ldo;我不是忘了他的模样，我是从未记得他的模样。

&rdo;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ldo;谁又愿意日日夜夜挂念的人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呢？若当年我早知他此去一去不回，若早知他一去不回……&rdo;

眼瞧着瞿婉好像快从贵妃榻上摔下来了，李苑伸手去扶，却被她牢牢扣住小臂。

她双眼通红道：&ldo;他去前，当真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么？&rdo;

李苑甚至想自己要不要编句什么话来骗骗她，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可最后，他还是老实道：&ldo;没有，潜棣兄让我还钗，让我照顾你。

&rdo;

瞿婉极轻地笑了一声，幽魂一般。

她松开手，疲惫地靠回大迎枕上，低声道：&ldo;瞿婉多谢李将军了。

&rdo;

李苑知道她这一声谢分两个意思，一是感谢他带回那支钗，二是谢绝他照顾帮扶。

&ldo;不知昨夜姑娘梦里，潜棣兄可还有什么别的话？&rdo;虽然不合礼数，他还是忍不住问。

瞿婉没有回答，她望着窗外，明媚春光、锦簇花团没有一个映进她眼睛里。

她摩挲着那半截断钗，眼泪沿着眼角淌下，蜿蜒一道透亮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