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富贵人家的丫鬟下人都是成了精的，该怎么伺候人、伺候怎样的人、敷衍怎样的人，他们都门清。

原本她们看纪澄那副穷酸样还想着要随便随便敷衍她，可一对她的眼神，再看她被人伺候时的神态，就知道这是个不能糊弄的主，便纷纷收起了轻视，小心伺候着。

夜里纪澄睡得并不安稳。

一时因为她从未睡过这样柔软的被褥，二是因为担心纪汀。

即便她曾想掐死自己，即便她和她换了命……她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彼此唯一可以相互信任的亲人。

皇商许诺会在回来时将纪汀一块儿带回来，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是骗她的呢？

纪澄按着自己自打上了来京城的马车就没停止过突突跳动右眼皮，不安、焦躁、恐惧，又惊疑不定。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如今好好地躺在新家的床上，身上用花泡过的水洗过，头发则用皂角仔细清洗了两遍，贴身的里衣是丝绸的，轻薄又柔滑。

有灾的不可能是她。

那纪汀呢？她在哪里？她有没有好好的？

纪澄在这时突然有些后悔，她或许不该因为一时之气和纪汀换命。

揣着复杂的一团乱麻般的心绪，纪澄慢慢睡着了。

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黑影丝毫不受阻碍地飘进小院，纪澄不知道，歇在脚踏上的小丫鬟也不知道。

十八

纪澄在梦中不受控制晃晃悠悠地出了自己住着的小院子，飘向傍晚她陪她娘吃饭的院子……如果她没记错，那个院子是她娘和皇商的院子。

她恍恍惚惚，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来到亮灯的窗前，不能再进一步，也不能后退一步。

然后她便听见屋里传出她娘的声音‐‐

&ldo;这个被我安置好了，另一个呢？另一个你可处置好了？&rdo;

她用的两个词引起了纪澄的注意，&ldo;安置&rdo;，&ldo;处置&rdo;。

纪澄直觉她说的与自己有关。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不耐烦道：&ldo;处置好了，我让家里信得过的人动的手，后来我也亲自去看过了，死透了，就你疑神疑鬼地瞎操心！

&rdo;

她娘的声音听起来还颇有些委屈：&ldo;我瞎操心？那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总、总疑心她会来找我……&rdo;

男人莫名被她的话惹恼了：&ldo;找你做什么？你又没亲手杀了她，你怕什么？谁杀了她，她找谁去！

&rdo;

纪澄顿时激灵得不能再激灵。

他们说的是谁？！

是纪汀么？他们把纪汀杀了？！

她娘幽幽叹了一口气：&ldo;为娘的直觉总是不会错的，我知道她一定会恨我的。

&rdo;

男人道：&ldo;恨你？省省吧！

死人再恨你能如何？倒是现在领回来这个，我得抓紧找李公公通通气，不知道将这个送进宫，请娘娘将她赐给李公公做对食，能不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每年多收些咱家的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