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丝怜悯。

楚晚宁怜悯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手下败将!他居然怜悯一位登顶人极，呼风唤雨的霸主。

他、他居然会‐‐他居然敢!!!

积压了十余年的愤怒让墨燃癫狂，他就在丹心殿，当然，那个时候易名叫巫山殿了。

他当着几千拥蹙的面，在那些人的谄媚，颂宏声中蓦然站起，黑袍滚滚，走下台阶。

他在所有人面前，掐住了楚晚宁的下巴，他的面目扭曲，笑得甜蜜又狰狞。

&ldo;师尊，今日是徒儿的大好日子，你怎么还是不开心?&rdo;

几千个人，霎时一片寂静。

楚晚宁不卑不亢，神色冰冷：&ldo;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rdo;

墨燃哈哈哈地便笑开了，笑得恣意放纵，声音犹如兀鹫盘旋于金殿廊庑间，雁阵惊寒。

&ldo;师尊这样绝情，可当真叫本座心凉啊。

&rdo;他笑着大声说，&ldo;没有我这样的徒弟?我的心法是谁教的?我的身手是谁教的?我的刻薄冷血‐‐又是谁教的?!我浑身的戒鞭至今不消‐‐我问你，这些都是谁打的!&rdo;

他收敛笑容，声音陡然凶煞凌厉，目露寒光。

&ldo;楚晚宁!收我这样一个徒弟丢你的人吗?我是骨子里面贱了还是血里的腌脏洗不掉了?我问你，楚晚宁，我问问你‐‐什么叫做&lso;品性劣，质难琢&rso;?&rdo;

他最后也是有些疯魔了，嗓音扭曲地喝道。

&ldo;你从没把我当作徒弟，从未看得起我!但我‐‐但我曾经‐‐是真的拿你当师父，真的敬你过，爱你过，就这么对我?你为何从不愿夸我一句，为何无论我做什么，都得不到你半个好?!&rdo;

楚晚宁浑身一震，脸色逐渐苍白下去。

他微微睁大那双凤眼，就那样望着墨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物是人非的死生之巅，唯一两个尚在故地的人，就这样相对着。

在这样难堪的沉默中，墨燃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闭了闭双眸，再睁开时，又是那副神憎鬼厌的笑脸，笑嘻嘻的，笑吟吟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温柔又亲切地说：&ldo;师尊，你不是看不起我，不是觉得我卑贱吗?&rdo;

顿了顿，他的目光在数千人的头顶上逡巡而过，那些人都跪着，都像狗一样伏在他殿前，都承认他是修真界的尊主，凌驾于滚滚红尘之上。

墨燃微笑道：&ldo;现在呢?你死之前，我再问你一遍。

这世上，到底谁才是卑，谁又是尊?是谁把谁踩在了脚下，是谁胜者为王?谁又败者为寇?&rdo;

楚晚宁垂着眼帘，似乎仍然沉浸在刚刚墨燃的一番自白当中，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是墨燃捏着他的下巴，强制着抬起了他的脸。

可就在逼着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墨燃忽然愣住了。

他第一次，在楚晚宁脸上看到了痛惜的神色。

那神色太陌生了，墨燃觉得自己猛然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