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终于懂得，东卿，你说得对，人命是很贱的，如糙芥，一收割就是一茬。

可是不断不断流下来的，从我的眼睛里流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我踢开房门，又是一顿扫射，最后，我看见他‐‐

他赤裸着身体蜷在地上，浑身鲜血遍体鳞伤！

&ldo;……东卿？&rdo;我站不稳脚步，我举不动枪，我眼睛模糊，我浑身颤抖，&ldo;东卿啊，东卿！

&rdo;我大吼大叫，但声音发出来我才发现那是抖动的，哭泣的声音，&ldo;东卿……&rdo;

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扔掉枪一步步爬过去，&ldo;东卿啊，东卿……东卿，东卿……&rdo;

我这样恐惧，以至于我爬过去却不敢碰他，我怕我一伸手，他就整个的碎裂掉，我看着他，他明明在我的眼前，却像隔了万里河山一样让我动也不敢动一下。

要是，要是他已经……我不敢想下去，我泪流满面却又懦弱得不敢动，不敢想，&ldo;东卿啊！

&rdo;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我的哀求，我眼前的他，手臂突然动了动，我猛地活过来一样一把抱起他，&ldo;东卿！

&rdo;

他&ldo;啊&rdo;的发出一声惨叫，我惊骇莫名，这才发现他满身满嘴的血，特别是嘴里还有不断的鲜血在冒出来。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咬掉了那人的脏东西流下来的血，但很快就发现不对，一把捏住他的下颌，逼着他张开嘴巴，然后，然后……

我看见他血肉模糊的舌头竟然硬生生少了一截！

如遭电击，&ldo;你咬舌自尽？&rdo;

他看着我，眼睛终于慢慢转为清明，布满鲜血的脸上一点一点恢复平静。

但我却几乎完全崩溃，我难以想象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逼得他竟然要，要，咬舌自尽！

我痛得浑身抽搐，想紧紧地抱住他，又怕伤到他哪里的伤口，眼泪不可抑制地汹涌出来，&ldo;对不起，东卿，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rdo;

他胸膛起伏，显然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我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ldo;快走！

&rdo;

快走？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这整个世界都疯了，走到哪里去，我们还能走得到哪里去？

一个无力的耳光扇上来，他的眼睛里重新燃烧起那种桀骜的鬼火，&ldo;救……黛林！

&rdo;

是，他还有要救的人，就算我们都要死了，他也有他的责任！

我猛地一咬牙，先放下他，在旁边的尸堆里找了件尚算干净的衬衫又捡了条裤子扒下来，帮着他迅速地穿上。

接着我把他整个人背在背上，又交给他一只枪。

他用腿缠在我的腰里，这样既减轻了我的负担，又空出了双手以便适当的自卫。

我拍了拍他缠在我腰里的腿，然后靠着房门边上的墙壁猛地一下打开房门。

果然，房门一打开，几百发子弹同时往房间里射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