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声音干涩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轻描淡写地说道：“安心啦，毕竟现在是鸽派在掌权，你们既然都决定保持缄默，把这些过去封存起来，那别人没事也不会特意去打破平衡。

港口黑手党可是合法组织，不会明目张胆跟政府作对的。

我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不是工作的话，我才不愿意深入挖掘呢，更不要说到处去宣扬了。”

不，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是他果然已经知道了吗？

本来准备带入坟墓的秘密被人轻易看穿，福泽谕吉只觉得手脚冰凉，宛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江户川乱步真是名不虚传。

参加宴会之前就对这个少年有所耳闻的福泽谕吉颇为苦涩地想道，只希望这个少年确实能做到如他所说的那样。

福泽谕吉的心沉甸甸的，对这样的才能被用在犯罪上感到非常惋惜。

不过他终究是旁人，没有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所以只是沉默着，安静地警戒着四周，执行自己的保镖工作。

江户川乱步反倒对他起了兴趣：“你真不错，我最讨厌那些在我承诺会保密之后还要反反复复确认的蠢货了。

有些人非要用他们感兴趣但我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收买我才能安心。

还有些人更过分，想要抓我的把柄来威胁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真的会信守承诺，抓不到我的把柄就想自己创造，甚至永久性地让我闭嘴，真的很烦。”

福泽谕吉过了好几秒才开口：“……大概是因为，那是需要保密的事情，但不是罪恶，我并不后悔。”

江户川乱步突然睁开了眼睛，用透彻的目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躯体直视他的灵魂：“你为什么舍弃刀剑？”

少年此刻的表情和语气都太严肃了，跟刚刚放松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这个问题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个疑问，倒像是德高望重的师傅想通过问答来考验徒弟的心境。

福泽谕吉默默把这个奇怪的联想从脑海中挥去，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我如实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你能否也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不涉及你的组织和其他不相干的人，纯粹只是关于你本人的。”

江户川乱步痛快地答应了：“可以哦，没有问题。”

“因为羞愧。”

福泽谕吉淡淡地说道，“不是对过去的工作感到羞愧，是对我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或许是觉得江户川乱步已经知道最主要的事情了，再多知道些细枝末节也没有关系，又或者是单纯不希望江户川乱步待会儿的回答也只是寥寥数语，敷衍了事，福泽谕吉缓缓地进行了补充说明。

“我从小就修习政府门下的武术流派，长大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属于政府的武士，被称为‘天下五剑’之一。

我的剑是为国家和平而挥舞的——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我想要终结战争，所以接受了那些暗杀任务。”

“暗杀比保护要容易得多，我的实力也让我在这方面无往不利。

某一天，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在期盼着早点接受下一个暗杀任务。

我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国家的和平才杀人，还是为了杀人的那一瞬间才杀人，我害怕了，于是我退缩了。”

“我不想被无法掌控的力量所支配，看不清自己内心的人是没资格用剑的。”

福泽谕吉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江户川乱步叹了一口气：“真好啊，你真的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非常可靠。

不需要别人，你自己就能理清自己的想法，重新找到握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