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妆罢，查验过要带的东西，对褚昉辞道：&ldo;国公爷，我去了，今日傍晚定如期回来。

&rdo;褚昉按下书，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终是只抿抿唇，闷哼出一个&ldo;嗯&rdo;字。

陆鸢并没深究褚昉神情中微妙的别扭之色，带着青棠往外走，将出房门，听身后人问：&ldo;年礼带齐了么？&rdo;陆鸢转身答：&ldo;带齐了。

&rdo;心中却生疑虑，褚昉从不过问家宅琐事，缘何过问起她回陆家的年礼来？褚昉略一沉吟，见陆鸢要跨出门去，又问：&ldo;给元郎、二郎的压岁红封带了么？&rdo;&ldo;带上了。

&rdo;陆鸢只好再次回身答话，这次却没立即转身离开，而是看着褚昉问：&ldo;国公爷还有其他交待么？&rdo;其他交待？褚昉沉着脸，他已说到如此明白的地步，凭她蕙质兰心，竟领悟不出他真正的意图么？只差一个台阶了，他铺垫了这么久，该她递上最后一级台阶了。

褚昉抿唇不语，听陆鸢道：&ldo;若无吩咐，那我就去了。

&rdo;言毕，她已跨出房门，并不知孤身留在房内的褚昉腾地站起身来，眉心拧成了疙瘩。

陆鸢甫一进家门，就见两个侄儿穿着大红袍子，像两团暖融融的飞火朝她扑来。

不及进屋，两个小郎子在院子里便给陆鸢磕头拜年，吉祥话说了一筐，笑呵呵拿着压岁红封跑走了。

陆敏之见褚昉没来，心中不痛快，对陆鸢说道：&ldo;你就不能说几句软话，央照卿同来吗？&rdo;陆鸢还未答话，陆鹭替姐姐不平：&ldo;说软话有用么？你当初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若不是姐姐这两年在褚家鞠躬尽瘁，你以为安国公会轻易放过你！

&rdo;&ldo;你！

没大没小！

&rdo;陆敏之一甩袖子，怒容斥责女儿道。

&ldo;老东西！

不理你！

&rdo;陆鹭冲父亲哼了声，拉着姐姐向闺房去，&ldo;咱们去换衣裳，一会儿去祆祠祭祀阿娘。

&rdo;陆母是康居国人，信奉祆神，陆鸢姊妹逢年过节或者母亲忌日都会去祆祠为母亲祷祝。

陆鸢劝妹妹先行回房，邀父亲至厅堂议事。

她先将丝道商贾被困碎叶城前因后果及当前朝局说与父亲，而后将自己想好的对策、规划好营救路线的舆图交给他，又说：&ldo;安西节度使派出的信使已在路上，大约五日后便会进京，如今尚在新年，圣上就算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也得大半月时间，且今上新登帝位，意在安内，志不在拓边，定不愿倾注太多精力在其上，爹爹若及时献上此计，定能得圣上青眼，重回庙堂也不是不可能。

&rdo;陆敏之看过女儿手书的策论和舆图，便知此计可行。

她提议向商贾募资就地雇佣西域胡兵，省时省力，还标出了几条新辟商道，多线并进，出其不意，不止能顺利实施营救计划，若指挥得当，一举击退东进胡人，使安西四镇免受战火牵连也不在话下。

唯有一桩，向商贾募资怕有些难度，但陆敏之清楚，这对女儿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事，只看她愿不愿意费这个心思。

&ldo;募资一事，你如何解决？&rdo;陆敏之问。

陆鸢道：&ldo;我已命人调查过被困商贾的身家，令其家眷量力出资，余下部分，由康氏商队先行垫付，待此事过后，再由商户偿还。

&rdo;外祖将大周境内的康氏商队交由陆鸢打理，她可以做这个主。

&ldo;你不怕这钱有去无回，打了水漂么？&rdo;陆敏之问。

陆鸢淡然一笑，&ldo;做生意嘛，哪有稳赚不赔的，再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钱收不回来，爹爹的官禄能回来，也值了。

&rdo;陆敏之忖了片刻，又问：&ldo;你为何突然在乎我的仕途了？你不是最恨我利用你们谋官途吗？&rdo;陆鸢冷笑了下，&ldo;爹爹，我以为你不知我们厌恶你这般做呢？&rdo;陆敏之不防被女儿刺了下，面色一沉，不说话了。

陆鸢这才说：&ldo;你荣光了，我在褚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rdo;陆敏之忽地叹口气，温声道：&ldo;照卿他还是责难你么？&rdo;&ldo;爹爹会在乎么？&rdo;陆鸢音色冰冷，目光亦如霜雪。

陆敏之被戳中心窝痛处，怒道：&ldo;你毕竟是我女儿，我如何能不在乎你死活！

&rdo;陆鸢冷冷一笑，叹了一息，似有些无奈妥协，又似释然无谓，&ldo;虎毒不食子，我就当爹爹说的是真话，只盼爹爹下次别再以死相逼。

&rdo;陆敏之怔住，看着陆鸢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ldo;你不懂，我怎会害你。

&rdo;陆鸢没再多说，她知道父亲自诩慧眼识人，认定褚昉是个君子，是个良婿，定要牢牢握在手里。

她出了厅堂，望向蔚蓝的天空。

今日天气好，晴空万里，白云摇曳，让人瞧着便心神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