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还未起床，褚昉穿着中衣靠围屏坐着，陆鸢穿着一件小衣缩在被窝里，因起了兴致与褚昉讨论，往外抽了抽身子，露出一片雪色锁骨。

约是这半个多月行路奔波，她瘦得很快，颈窝深了不少，褚昉瞧见，拿手指戳了戳，似是在丈量什么。

他大拇指掐着食指最上一截指节，比出一个夸张的度量差，看向陆鸢，不苟言笑地说：&ldo;瘦了这么多，限你一个月内把肉长回来。

&rdo;陆鸢说正事呢，没料想他突然岔开话题，推了他手一下，再要把话题引回去，却听他说：&ldo;阿鸢，别去了吧。

&rdo;陆鸢沉默，若一开始他不同意，她有很多借口说服他，可他现在开口，她不知为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ldo;等世道太平一些，等这段仇胡风波过去，可成？&rdo;陆鸢默了会儿，柔声说：&ldo;可是商队再不做生意，就活不下去了。

&rdo;康氏商队中只有少部分人与中原人通婚，像陆鸢这样有了中原姓氏，即使不再奔波行商也不至于坐吃山空，大部分人奉行族内婚，在中原没有根基，行商是他们的命。

褚昉不再说话，他早就知道妻子的责任心没那么容易动摇。

他接触过几位康姓表哥，都是有才干之人，陆鸢就是不去也没什么大影响，可她始终记着自己的少主身份，记着这份责任。

&ldo;你不用担心，这群人不讲理，孙府尹有所图，事情才闹僵到这个地步，这种情况不会总是发生。

&rdo;以前商队也遇上过强盗，打退便可，没有见百姓拦路闹事的，就算此去麻烦不断，拿些好处打点官府，总会方便许多，不致闹到坐牢的地步。

褚昉嗯了声，没再劝，起身穿衣，回头问她：&ldo;你再睡会儿？&rdo;陆鸢瞪着他，她的腰带被扯断了，没衣裳穿了，他不知道？褚昉却是轻轻笑了下，倒盏茶递与她，&ldo;躺着吧。

&rdo;&ldo;你，你去给我买身衣裳。

&rdo;陆鸢喝了茶，递回茶盏时，轻轻敲了敲他掌心，带着些颐指气使。

她总不能一直躺着。

褚昉意外地看看她，她是在使唤他？&ldo;看什么看，去啊！

&rdo;陆鸢学着他训人的语气说。

褚昉唇角浅浅翘了下，没有说话，朝门口走去，陆鸢忙叫住他，交待了自己穿衣的尺寸。

褚昉去了一刻，带着早饭折返回来。

陆鸢讶异他竟回来得这么快，细看没见买衣裳，想他大约要吃完饭才去，没说话，整个人缩进被窝。

褚昉也不喊她，坐在桌边摆碗筷，却没着急打开食匣。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褚昉开门，回来时手中托着三套衣裳，两套颜色鲜艳的女装，一套袍装。

陆鸢看见，唇角弯起来，却说：&ldo;哪里用买这么多，带着麻烦。

&rdo;褚昉看看口是心非的妻子，再看看她眼角的笑意，唇角微微一勾，没有说话，打开食匣，一层一层把热腾腾的菜取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砂锅，应该是刚刚离了灶火，一揭盖子，浓浓一层水雾冲了上来，弥漫在褚昉眼前。

他以前不曾做过这事，在家中时，等他穿戴妥当，饭菜早已摆好，不冷不烫，便说是饭来张口也不为过，他哪里需要亲自做这些。

他摆弄着大大小小的盘碟，像排兵布阵一样，非要把他们摆得整整齐齐，横看成行，侧看成列，小砂锅放在正中，像个冒着狼烟的烽火台。

褚昉面色冷白，眼前漫着薄薄的水雾。

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在烟火中有些迷人，陆鸢无意识眨了眨眼。

陆鸢梳洗穿戴妥当，坐去桌案旁吃饭。

&ldo;孙府尹不是要为你接风洗尘么，你何必跟我在这里清汤寡水的？&rdo;陆鸢虽出狱了，但不能擅自离开官驿，外面还有守着的衙差，褚昉约是为了陪她，才一再推拒宴席。

&ldo;鸿门宴哪有开芳宴香。

&rdo;褚昉给妻子夹菜，一筷子接一筷子，恨不能将她立时喂胖一般。

他说罢就不再言语，专心吃饭。

他向来食不言，但陆鸢却有吃饭时谈天的习惯，以前和他无话可说，他规矩又多，陆鸢便也沉默，后来关系渐渐缓和，陆鸢偶尔在席间也会说些话，问些问题，褚昉倒也耐心回应，陆鸢便忘了他有这个习惯，想说就会说。

&ldo;你想好应对办法了么？如果那群闹事者一口咬定我们杀人，又找不到他们受人指使的证据，怎样破局？&rdo;&ldo;还有，孙府尹若叫你徇私枉法帮他堂弟，你千万别答应。

&rdo;褚昉抬头看看妻子，眉梢不自觉扬了扬，嗯了声，&ldo;记下了。

&rdo;这之后几日，褚昉偶尔会出去赴宴，但大部分时候在官驿陪着陆鸢。

陆鸢奇怪，他怎么不去调查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