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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头在时,常和他说些他无法理解的话。
等老头走了,他却开始反复思量那些话。
君主昏庸无德,不可依附。
剑东节度似虎,不可结盟。
维持四方平衡,两境安定,才是崔老头割据一方的初衷。
可人都走了,还能缠得他不安枕,又是为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滴水声。
崔承嗣豁然睁眸,长斧劈向来人,戾气倍增。
但定睛细看,才看到氤氲的雾气中,明姝婀娜的身影。
白色的牛乳浸润她的乌发,紧贴她的额鬓,绕成垂顺的丝缕,延伸到细腻白皙的脖颈。
她扬起同样沾满水雾的长睫,轻咬唇珠,仿佛即刻便要殒在这把森寒可怖的斧头下。
崔承嗣攥紧斧柄,压抑道,“谁让你来的?”
他明明说过,自己洗。
明姝攥紧裹在身上的长巾,足尖不安地蜷攥着地面,另一只手伸出来,五指如花瓣缓缓绽开:“我,我可怜夫君病了,拿了些从王都运来的艾草与花椒,温中散寒,能缓解夫君身上的寒气。”
那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让崔承嗣倍感自己的狰狞。
斧柄缓缓放下。
崔承嗣僵视她,一时没有动作。
水汽氤氲,掩着他半截身子。
搭在浴桶边缘的双臂筋肉虬结,肩膀宽阔浑厚。
只是那双眸太沉郁。
和大漠上静默的海子一样,无波无澜。
他兴许在刻意收敛自己的戾气,明姝斟酌了会,胆子肥起来,轻轻走到他面前,把艾草和花椒洒进浴桶中。
崔承嗣低头,她手心能抓住的量少得可怜,零星的香料,落在热气升腾的水面,很快就散开,几乎寻不到了。
“哎呀,”
明姝似乎觉得不妥,手撑在木桶的边缘,踮起脚尖朝里探头,“是不是不够,我再去拿些。”
她哪里像看香料,像偷看崔承嗣。
热气在桶内弥漫,不知偷看了多少,但白幼的耳朵,却浮泛出浅淡的粉。
脖子突然被他含着热意湿滑的手掌攥住,往前狠狠一推。
“没必要。”
她这样,他感到难堪。
仿佛被她刻意戏耍。
崔承嗣试图从她眼底窥伺出一丝不洁,至少是欲念,但什么都没有。
无辜得他只能自我怀疑,是不是他想太多。
冷硬的斥责在腹中打了几个转,才森寒道,“北地风硬,来回拿几次,吹了头,会生病。”
明姝却似觉得他在关心她,眼波流转,完全不计较他先前的粗鲁,“还是夫君想得周到,那我差采苓把香料给外边的守卫,让他们呈给夫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