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纵今日润玉修为精深，更贵为天帝，也难忍住对血的恐惧。

因此，锦觅在他处理完政事，回璇玑宫陪她时，亲自帮他松了发髻换了寝衣，而后扶着润玉肩头，望进那双似盈盈一笑有星辰光耀的眼，认真的看他，语声明净象绵绵细细的春雨般轻润:“你真的愿意把我当成你一生一世的主，心甘情愿将自己放在我的手心，不疑不忌，即使我会伤害你吗？”

“只要觅儿不离了我，就算是剜角剐鳞，将润玉的心挖出来，我也认了。”

润玉垂下眸去，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紧握成拳，他在赌，赌锦觅许下的承诺是真的，而不是象从前一样，哄得他放下心防后，又在他心上狠狠刺下一刀。

“我挖心干嘛？又不是邪妖，得靠吞吃人心维持美貌！

到是你的龙鳞少不得要拔上几片。”

——伤后不好好养，这小龙的鳞片能恢复得好，才真的是奇了怪。

润玉的心陡然一阵绞痛，象把钝钝的刀在来回的拉动绞刺，他原就疑着锦觅会因旭凤报复他，可心底还是存着丝野望，希望锦觅会有一丝丝在乎自己。

所以，当听到锦觅会剐他龙鳞时，纵心头剧痛，还是在希冀着那不过是个拙劣的玩笑。

直到，锦觅将青纱掩了他的眼，用缚龙索将他细瘦双腕分锁在榻柱之上，方才带着丝绝望心痛，任由摆布。

锦觅为润玉除了靴子与足衣，纤瘦双足被锦觅握在掌中，运动法力轻点润玉足心，只在顷刻之间纤长秀美，鳞光溢彩的银的龙尾已抱在锦觅怀中。

而那华美似星辰揉捏出的龙尾上，却遍布伤痕，有几处的龙鳞已然破碎，碎鳞反扎入肉，看上去狰狞可怖。

这些碎鳞不仅护不得润玉，还会因碎鳞反扎而长出来软鳞，那软鳞护不得润玉平安，还会在受伤时血流不止，最是恼人。

而唯一治愈的办法就将碎鳞拔掉，并以药布包之，让鳞片重新生长便可。

然，生鳞之药极是霸道，沾肤如被万刃加身，似受寸磔之苦。

要抹在鳞片之下近肉处，更是比凌迟更痛，比之那三万天刑之苦也不差。

双目被青纱所蒙，自是看不到血的红，可也让润玉五感更加敏锐，他原就心有疑猜，只是心中眷恋锦觅才肯强忍着去相信。

可双目被蒙住只有黑暗不见光明时，忽地象身处太湖水底那黑暗阴冷的小屋，呼天不应，叫地不灵，被满心依恋的娘亲剜角剐鳞，痛似神魂被碾磨成粉，却连每一粒粉尘也在痛彻心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痛至极处后的寒冷如被万千冰针刺骨钉魂，拔不出，解不得，让人只觉心头再也寻不出一丝暖，找不到半点热。

至冷之后，却是五内俱焚的烧灼，象要榨干他身体里的每滴血，烧尽他的每寸每分，即使碎裂入尘，也无法解脱。

黑暗增加人心底的恐惧，自也会让人平白想得更多，那无端苦涩如海，几将润玉给淹没。

锦觅却不知润玉已然想歪到天边去，她正小心的一手轻托定龙尾，一边用小银刀将碎鳞轻挑起一点，而后伸指拈住用力一拔，手法又快又轻，不会让润玉太疼，也不曾出什么血。

然，润玉却不知，他只知锦觅在拔他的鳞，那些微刺痛由龙尾直入心中，令润玉连喘息也不能，几乎晕厥过去。

凭心论，锦觅这手法是绝对不会让润玉太疼，可润玉心里的恐惧已将那疼放大至千万倍，真正的疼不在龙尾，在润玉心里。

“润玉？”

锦觅在龙尾反常的一抖时，便觉出不对来，她抬头看被缚龙索缚住的润玉，却见他浑身轻颤，那蒙眼青纱被泪水湿透，行行清泪落下，象露水滑过白玉净瓶般，有种让人心动的纯净之美。

“傻龙，你疼你叫出来呀！”

锦觅美目微黯，似有什么要从她眼中破眸而出，却又被强硬的压下去，她的语声温软，象三月暖风里的青绿柳条，柔软的枝条上嫩芽青叶微微舒展，听入耳中让心也如沐春风生出暖暖的感觉。

然，锦觅语声虽暖，可她的神色却淡淡的，也是此刻润玉被蒙住眼又沉入往昔梦魇之中不觉，否则，他一定会发现，眼前人绝不是落星潭畔人。

只是，人生境遇本就随因果之变而变，眼前人非旧人又何如？只待成其心中人，是耶非耶又有何关系？润玉无力的软倒在锦觅怀里，他竟不知自己泪落，只是这么茫然的睁着眼，痴痴不语，连蒙眼青纱被摘下也似不觉。

“别怕，看，我只是取出你嵌入肉里的碎鳞，这些鳞片不除掉，日久年长会化为薄软的假鳞，不仅易伤，且会伤后令得血流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