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声未落，忽地周野茫茫不方分天地，迷雾重重未见分明，只有聂怀桑折扇轻摇，与手执墨笛黑袍红带的魏无羡相对而立。

“聂怀桑，我只知你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会聪明到看破我的真身来历。

聂兄，好歹我们也曾是友非敌，何必要闹成这样？我只是想和蓝湛好好在一起，做对人间知己，并不妨碍你什么吧？！”

魏无羡的眼泛着血色，有些妖冶而瑰丽，象是黄泉迷途中盛放的石蒜，艳丽无双，又象是开到尽头的荼蘼花，有种腐朽化泥前的魅惑:“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算是聂宗主，还是聂公子？又为何与岐山温氏一样，不怕金光瑶的反噬。”

聂怀桑折扇一收，轻轻于掌心敲击着，他的眼眉泛着柔光，象是揽月摘星的仙人一般，清冷而从容:“你打破的壁障，你不顾一切布下的洄溯之阵，你违逆已辞含光君之愿强求招魂，至令天地倒悬造化此生，如何来问我？清河二公子如何？聂氏宗主又如何？孟瑶如何，金光瑶又如何？今日之始全赖夷陵老祖之成全，你之所问不觉可笑？至于说什么怕反噬？你还没看清吗？所谓洄溯，便是重新开始，重始的一切，都不会是你想的旧模样。

相反，因为你的执念，你不仅失去了希望有的，也把原本有的也一并丢了。

我问你，魏长泽公子与藏色散人何在？你执迷莲花坞，心念于云梦江氏，连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不要了？从前我就想问，你有时间在莲花坞戏水嬉耍，可为你双亲安过灵，抄过经，祭祀过哪怕一次吗？成人后常居夷陵，可想过为你双亲寻过骨立过冢供奉过吗？可为尔父母声名，在虞紫鸢面前争过一句吗？蓝湛曾为你安，而拂逆蓝先生私入禁地研习曲谱。

为洗你污名御剑往返夷陵几近脱力，更是拼着受伤前往不夜天，只为阻你杀戮，为你洗血沉冤。

未果，又受三百戒鞭寒潭面壁三年，几番病沉险死还生，十余载问灵，才让本已因兄长故不愿复生于你的我心软，让你归来。

你以为，是我布下这重重机关赚金光瑶入彀么？那是他自己把路走到了头，便是没你，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我没有利用你的复生，只是见痴人心苦而不忍，动了念。

魏公子，你高看自己了。”

“是吗？或许吧！”

魏无羡眼中血光明明灭灭，似乎摇曳于风中的烛火一般，他看着聂怀桑苦笑:“杀人诛心，藏锋隐芒的聂宗主还是这个脾气，半点亏也不肯吃，谁要触及你的逆鳞，那就不仅是个死，还得先诛心。”

“承蒙夸奖。”

聂怀桑勾唇隐笑，看着魏无羡眼中似藏着淬了毒的刀，泛着淡蓝冷芒:“怎么也不及夷陵老祖，动不动就掘人祖坟，驱尸为辱，御灵为凶，现下还加个立阵为恶的好。”

言来语去，如刀似刃，二人足下也各现阵光拼得五色光动，斗得地覆天翻，纵是明面上各自都没什么动作，也早已打得天地变色。

忽地，聂怀桑折扇一展轻掩面容，一串血珠滴落入尘。

与此同时，魏无羡也面上一白，张口喷出口淤血，大骂道:“聂怀桑，你大爷的，用不用这么狠？你想把我拍成白痴呀？！”

“都已经溯源重生，你那些旧忆还留下干嘛？重新活过一次不好？你以为是我？小爷是飞升了让人给拍下来的。”

聂怀桑指尖拈着团象活物般不断挣动的灰色雾团，浅笑轻言:“为的，便是专门让某些人把眼睛睁大些，看清过往，了断因果。”

说话间，足下赤色阵光似莲花次第绽放，每凋谢片莲瓣，便带走缕灰色烟雾，直至全无方休。

而灰雾自聂怀桑指间消失后，魏无羡与聂怀桑又仿佛从未动过般出现在蓝湛与孟瑶面前，那二人也似不知他俩刚才的消失，蓝湛正抽出避尘，意图以此定位寻机破阵。

“你这法子只适用寻常法阵，对这种脱胎于奇门遁甲的法阵，可是半点用也没有。”

魏无羡也似全无方才印象，象个得了好东西，急于在小伙伴儿面前显摆的孩子般，用灵剑随手虚斩，便听闻金石交击之声:“你听，明明看到的是空处，可它却非你之所见。”

“脱胎于莲花坞守护之阵而演化的困阵，自然不是等闲。”

蓝湛微微小退半步，离凑过来的魏无羡稍远些，那还奶膘未褪的小脸板得紧紧的，似乎有些不开心:“云梦江氏究竟为何在此立阵，不知魏公子可有教我？”

“不是、你们不会以为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人，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