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此，温氏上下觉得聂家的威胁力更小了。

——聂明玦再厉害，就冲他把自己弟弟宠溺成那样，不净世也难保三世之荣，又何必劳心动力硬刚，果子等它自然熟不好吗？一念神佛一念魔，似乎在那一瞬间，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痴念，只等着天地悠长岁月后的自然结果。

然后……不知怎的，就这么悄悄时光匆匆逝，再注目之时，时移事易，连心境也变化许多，再然后，也就这么过了。

只除了……西弗勒斯揣着自家的毛爪爪，表示有时在中土用魔法，或许有更好的效果，你看，那些烦人的事与人，不都解决了？嗯~，一忘皆空！

番外之旧梦孟瑶收起书匣，他今日生意不算太好只代人书信得了几十文，勉强可以糊口，但要再多却是没有了。

轻推开小院的门，下意识望向不算低矮的院墙和靠墙种的杏树，青枝叶绿间黄澄澄的杏子已在顶端处透了几许胭色，仿佛在等着谁来偷摘贪嘴一般。

孟瑶看着那堵院墙有些出神，他总觉得那墙上应坐着个眉眼弯弯，明眸带笑，神采飞扬的小少年，正在偷吃杏果，两腮鼓鼓宛若贪馋小松鼠，还不忘手忙脚乱将果子钱挂上杏枝。

可事实却是，这杏子绿了又红几个春秋，却从不曾有什么小少年来偷吃杏果，枝挂……嗯~，孟瑶忽觉不对，下意识揉揉眼，却见杏枝之上真的挂了串钱，而挂钱那方的杏枝上的熟果也确不见，仅余几枚青杏小小，在叶间探出头。

孟瑶气息忽乱，他那张常日带笑讨喜，上至八十下至三岁无论男女老幼皆能讨巧的清秀可亲面上笑意尽敛，只有淡淡说不出的如悲又如喜的神情，眉目轻舒间低喃:“还道是梦得痴了，却原来……”

孟瑶伸手取下那挂杏子钱，那不是寻常的铜子，而是一串用红丝线编在一起的银花生，若以银钱论，能买上几筐杏子去，可却偏偏挂在杏枝上付了几枚杏儿钱。

微带薄茧的手指摩挲着这挂精致的银花生，竟与梦中无二，那么，那眼眉灵动的少年郎……不净世，聂怀桑的院内，梅树之下白鹤高鸣，舞起蹁跹，室内西弗猫猫与聂怀桑正在吃杏果，那是西弗勒斯特意依着怀桑旧时所忆，寻去摘取回来的。

杏果清甜中又带着丝爽口的酸意，且杏香味浓，肉厚核小，最是怀桑心头好。

前尘便是因这心头好，怀桑引了孟瑶入不净世，后入聂明玦眼拔为副使，才会有了后诸事。

而今世，西弗勒斯在回来后便代怀桑做了决定，修改了孟瑶母子的记忆，让他们忘了关于金光善的事，只知那其是个大恶人，早早离了那城到了后来移居的地方“以避恶扰”

。

尽管这样，孟瑶还是没能留住内里早竭的至亲，终是孤单一人。

可是，虽如此，但却逃脱了前生恶梦，且如今除了代笔书信，还有许多时日沉入书山墨海，准备赶考博功名，来日出头亦有望。

于是，那年杏子尽了时，孟瑶没能见到梦中小少年，却常见只灵巧狸奴来摘果挂银，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等什么，只是杏尽后赴了秋闱，得中进士，登了桂榜，中了探花。

此后，数十载宦海浮沉，那座小院，那株杏树依旧好好的在那里，直到告老归田，推门后一眼望去时，满树挂着杏钱，串串银光闪烁，衬着青枝叶绿别有美态。

忽然，孟老大人眼中泛泪，微微轻闭，却又睁开，换上笑颜，也不理自己老胳膊老腿的，撩起广袖大袍就要上树取杏钱，唬得众仆相拦，却终是没能拦住，只得团团围了老小孩似的老大人，护着他一串串往下摘取杏钱，还在嘀咕这杏树当生了得，不光长杏子，还生银钱。

归乡未久，一日夏夜，孟老大人似觉出了什么，走出房外，却见那院墙上坐着梦中少年，还似旧时模样，怀抱狸奴冲他微笑。

次日，近身之仆发现老大人梦中而逝，唇角带笑，神色安详。

旧梦一场，回首已远，可谁又知否是身在梦中，还是心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