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厌恶，没有疏离，抚平了他长久以来的惴惴不安。

时玖转了转脑袋道：“好了，多谢王爷。”

徐听肆看着知道他的“图谋不轨”

而包容的时玖问道：“将军为何会喜欢太子？”

这个问题时玖不是第一次被问。

她曾爽朗开怀地回答过很多次，但如今，她自己都感到茫然。

她喜欢徐容璋什么？她喜欢的是真正的徐容璋么？对于徐容璋的喜欢已经是过去，时玖也懒得再细想，她选了一个最敷衍也最被认可的理由：“因为他是太子吧。”

什么理由都一样，那个曾经令她沉沦的徐容璋早已消失。

时玖只想草草结束这个无用的话题，徐听肆却不想这么敷衍过去。

他将药瓶按在桌上，用身体与臂膀将时玖堵在了桌椅墙面共同构成的四方小天地中。

“那日萧公子说，将军对有才华的人总是偏爱几分，宋敬文与太子一样，自幼便是才华横溢之人，也因着如此，你对他关照万分，冒着危险也要护他。”

向来冷静自持的徐听肆，此时心中却是酸涩翻涌，他好嫉妒，长久浓烈的妒意，这一刻全数涌了上来。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促，瞳眸幽深如渊，死死盯着时玖问道：“因为他们像他，所以你格外偏爱，对么？”

风自甬道穿过，慢慢拖回时玖的神思，她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凤眸明亮，倏然一弯大方道：“王爷说错了重点，有才华才是我关照宋敬文的原因。

而且，正是因为才华，我过去才会开始欣赏徐容璋。”

幽深的瞳眸一瞬茫然。

四周被徐听肆围得严实，时玖索性向后倚靠在墙面上，她将腿随意搭放在凳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和徐听肆解释道：“我并非是因为徐容璋有才，才从此偏爱有才之人，而是因为我一直欣赏有才之人，所以会对敢于闯上孚宁山与我谈条件的徐容璋，产生钦佩之情。”

她看着徐听肆笑道：“王爷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会对“才华”

这么执着？”

时玖的笑渐渐充斥上苦涩，她摇头自鄙道：“都说人越缺什么，就越向往什么，我打小就是个孤儿，后来被义父捡回孚宁山，更是连书册都没见过。

那时候觉得没学问也没什么，也不影响我吃喝拉撒，生活该怎样还是怎样，直到罗老头发病，我才发现，原来没学问会害死人。”

夏季的微风带不动沙砾，可时玖的眼中却进了无形的沙，瞳白渐红，乌黑的瞳仁因水光更加明亮。

“罗老头是我十二岁那年掳上孚宁山的，但是个傻的。

他看到山上的我们，竟然自愿留下了。

他说我们这群十一二岁的山匪是小顽童，和他那死去的孙子一样，然后就每天弄吃弄喝的照顾我们。”

时玖顿了顿轻哼一声道：“傻子，明明被我洗劫一空，还来同情我们。”

“罗老头有着菩萨心，但是却没得菩萨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每年都得犯那么两次，好在他运气好，遇到过一个云游神医，给了他一个方子，犯病时喝剂药便好，那药他也常年备着。”

听到这，徐听肆心有所感，他心疼地看着时玖通红的双目道：“他不怪你，已经过去了”

时玖却开了话匣子，坚持说了下去：“那晚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把他早早备好了的药熬了，但是因为我”

时玖说到这猛然一顿，眉宇微拧继续道，“总之，那碗药意外摔了。”

“罗老头的怪病发病总是很急，那次尤其严重，大半夜张垣背着他，我们两人一同下山带他寻大夫，但是镇上的医馆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敲开一家，老板不在，只有他家老嬷带着个五岁稚子，比我和张垣还没学问。

我一连踹了三家门都没找到一个能对着方子抓药的人，而罗老头等不得了。”

四个清醒的人，没有一个识字的，也寻不到识字的人，结果可想而知。

“王爷应该猜到后续了吧？”

时玖看向徐听肆道，“我拿着方子，对着满面墙的药柜，看着那红纸上的黑墨字迹一格一格比对去找，一共三十三味药，我找到第十八味时，罗老头再也没唤过我。”

明亮的凤眸快速眨了几眨，徐听肆抬手想拭去那坠在长睫上的水珠，时玖却先一步抬袖抹去了所有水光：“罗老头做得一手好肉羹汤，那日清晨我和张垣带着他回去，灶台上他特意给我留得肉羹汤，早熬焦了。”

“后来我就想，我要是识字，罗老头就不会这么容易地走了。”

夜风突然大作，考场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纸张翻动之声，时玖望着头顶摇晃的灯笼道：“以前我还同情过一个小孩儿，他每天在他家院里背书，一边背，一边偷偷瞥外面玩耍的小孩，我当时觉得他好可怜，每次下山回去前都会给他家台阶上放点小玩意以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