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鲛人，今人多想到的是西方童话中，人身鱼尾为爱而殇的小美人鱼。

然，陵端所言的鲛人却非那多情人鱼，鲛人有两族，一族居于归墟水府，以溺者之尸为食，并于食前与其订立契约，代其完成亡者余念的，乃海鲛女。

海鲛女生来丑陋，但心性良善，往往在完成亡者念后，还会相助于贫，泣泪为珠以赠。

另一族乃月鲛，月鲛无论男女皆生得美丽魅惑，却心思若测，阴毒嗜杀，常随罗刹海市现迹于凡尘，自称龙君子女，实则不过海中织纱浣罗之辈。

归墟水远，海鲛女也极善隐踪，所以，为人所查被擒被杀被封印的，多是月鲛，月鲛因其绝美常做珍异被贡王君，始皇陵中有月鲛那是再正常不过。

但，有胆子敢幻化成陵端人形，堂而皇之坐庄睿身边公然骗酒的，也算奇葩。

庄睿更算奇葩，他明明看明白眼前这位是个什么东西变的，还给人酒和小鱼干吃，见润玉看过来，不过淡然一笑:“放心，这酒和鱼干是我准备用来钓‘粽子’的，不过钓鱼，也算不错。”

“是不错，这敢在端儿面前还贪杯的月鲛，也确是少见。”

润玉递过一块青玉似的东西给庄睿，见庄睿有不解之态，便淡笑着解惑:“这是酒石，乃是取自月鲛耳后似玉之骨所制，佩在身上纵饮万载琼浆也只知其美，不为其醉，更可解红尘万毒，非是命数使然何当受死，此物亦可救得一命。”

“润玉，我不想问你是什么人，也不怕你是妖是仙，可是，我希望你别对人这么好。

凡人，这该是你们对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称呼。

我们这些凡人有善有恶，有好有坏，也许今天待你剖心以诚，明日就会虚伪伤害于你们，根本难分善恶。

端爷应该是个猫精，猫这种性子天生就是当爷的，所以，他认为凡人合当跪下给他唱征服，自然也就不懂人心有多卑劣。

我不是说没好人，只是想，让你护着端爷，他那么可爱，合当是万事无优的。”

庄睿扶额低笑，看着身边傻呆呆顶着陵端之形的月鲛，语声低哑，带着三分酒意:“我大概也醉了，怎么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过，我是真的想请润玉看顾端爷一些。

毕竟你看，连这能变幻形貌，爪利齿锋的鲛人都会被我一介凡夫所擒获，又何况是可爱的端爷！

猫猫可是最爱撒娇，最信人类的。”

润玉修长似玉的手指轻顿，掌指间茸茸细毛传来的温暖化开他心上的冰凉，浅笑温语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好他。

只是，你的酒里放了什么，这月鲛怎么呆呆的。”

“针对神经类的麻醉剂，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削减人的感知，相当于曾经传说里的蒙汗药。”

“哦，这到稀奇，不知酒石能解否。”

“好办，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润玉也是有几许醉意了，不然不会同庄睿做这么无聊又幼稚的事情，不过这也在情理中，毕竟润玉并无酒量，他饮酒，只是为陪陵端罢了。

醉了和半醉的，都没发现，呆呆的鲛人身形有些虚化，同时，鲛人开始唱起歌来，空灵而优美宛若月华皎皎的歌声，象是一曲离别之音，在委婉诉说相思，也在哀伤告别。

“水月吟？托你传信的，是天墉城的人，还是玄门？或者，还有天族？”

齐桓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抽抽噎噎的申赫给哄睡过去，他的明锐双目少了玳瑁眼镜的遮掩，冰冷凌厉得象把脱鞘利刃，注定月鲛，语声寒凉:“你敢不说，爷就把你给炖成鱼片粥，喂狗！”

月鲛吓得一颤，却因药力无法身躯自如，只能点头如捣蒜，小声呜咽:“是悠然君托小人传个口信，说是盼与陵端大人一聚，那桃花酿已近起坛的日子。”

齐桓微微有些发怔，他不曾料到这月鲛会是为陵端传信而来，但也不疑其伪，因为月鲛虽狡诈，但却很识时务，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欺软怕硬，他们还没胆拿陵端说嘴，毕竟，陵端算是天道一类的人物。

“悠然？那个喜欢人间风月，爱给世间男女牵线的桃花妖？”

润玉神色一懈，那位也是陵端的分神之一，最是个情多之辈，口信都传到此，想来是有不妥。

不过，陵端有莫测之能，可以在任何时间点出入，润玉也就不怕误了事，自然要在此方玩个够本方罢。

那月鲛久处地陵之中，原当早逝化为尸偶才是，可因其讯是传给陵端，方才于天道默许下在陵中保持神志与活力，如今事了，那月鲛也化为轻尘融入大地，不复可寻。

一趟始皇陵之游，以众人一场大醉而告终，那些兵甲战俑之威让几人着实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