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四祥一脸郁闷地走出营帐，扭头轻轻嘀咕了一句：“银子就是老子的命！”

他背着手在营帐间穿行，路过的甲士纷纷驻足朝冯四祥拱手行礼，就连几个实权校尉都笑脸相迎，冯四祥只是倨傲点头，对一些个资历尚浅的百夫长都爱搭不理。

在这洛河大营里，若楚昭然是土皇帝，那他冯四祥便是大内总管，呸呸呸，什么大内总管，那是没有把的家伙！

他冯四祥是宰辅重臣才对。

冯四祥看向角落里的一座新扎营帐，这座营帐和其内新招录的五名兵士让他狠狠赚了一笔。

大周军制编设十人为一伍，冯四祥上报增编一伍但却只招五人入营，这一来一回每月便能坐收五人的粮饷。

如此划算的无本买卖，谁不眼馋？若是破天荒的遇见哪个不长眼的京都监军前来点验军伍，扯着楚熊驰的面子私下打点一二便能摆平，若是真碰上个又臭又硬的人物，大不了从四周村落里花几文钱雇些庄稼汉子来充个人数便是。

营帐内，新招来的五个兵士正光着膀子擦拭浑身的汗水，刚从校练场上下来，身子骨都快被那黑犊子百夫长给折腾散架了。

姚启圣江湖卖艺出身，六七年走南闯北下来虽然脸蛋子晒得跟黑炭一样，但也打熬得一副好筋骨，膂力更是惊人，两百斤的石墩子扛起来健步如飞，因此暂被任命为伍长。

此刻，他已经利利索索擦拭完身子，正光着膀子坐在床头咧嘴看着其余四人一边呲牙咧嘴地忙活，一边愤愤不平地骂娘。

姚启圣笑呵呵地露出一嘴大白牙，嚷嚷道：“周夜，你小子的身子真白嫩，倒是比月眠楼的小娘子还细皮嫩肉！”

被唤做“周夜”

实则名叫“姬夜”

的青年立即双手护在胸前，一脸警惕道：“姚黑碳，你他娘是不是喜欢男人，半夜可别摸进我被窝里走旱道！”

姚启圣闻言不禁笑骂：“去你娘的大腚，老子嫌臭！”

这个周夜不仅脸蛋长得漂亮，为人也幽默风趣，实则就是擅长讲层出不穷的荤段子，正合这些大老粗的兵痞的胃口，这才三天下来便跟营伍里的小半兵士厮混熟了。

周夜擦干身子，穿上制式衣袍，笑呵呵道：“你说这也奇了怪了，咱们这帐篷里有十张床，为何只有五个人住？按照大周军制，不是十人才为一伍么？”

“我刚才才跟其余营帐里的老兵油子聊过，他们都是一个劲地笑而不语，弄得人心里痒痒，老子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踹他们的屁股。”

姚启圣闻言略略沉吟，压低声音道：“这事有什么蹊跷的，这在大周军伍里在平常不过，说白了就是吃空饷。”

“账面上编设十人为一伍，但实际上却只招五人入营，如此一来便多出了五个人的油水！”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卖艺，去过北边的凉州、南边的姑苏，还有中州，凡是军伍，编设兵员与实际兵员多不相符，那些个边境厮杀之地尚且十之抽三，更何况这京都繁华之地的温柔乡呢！”

周夜凑上来坐在姚启圣身旁，低声继续问道：“这可是天子脚下，他们竟也如此大胆？”

姚启圣微微嗤笑：“这年头，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何况这一层层官吏把银子供奉上去，谁还来管这些没油水还得罪人的破事！”

周夜闻言咂咂嘴，不无感慨道：“如今距大周一统中原不过十余载，军伍积弊竟已然深入骨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姚启圣闻言朝周夜屁股上一脚，笑骂道：“这是大人物该管的事，轮得着你个小卒叹息？去去去，把本伍长的洗澡水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