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到静心堂的时候，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在。

上首，陈景泰和秦香莲对面而坐，秦香莲正斜着身子指着一张图纸给陈景泰说着什么，蒋顺在坐在一边听着，韩春盏站在秦香莲身后，也看着那张图纸。

秦香莲和蒋沁儿有说有笑的煮茶焚香，蒋昭横躺在椅子上，拿着枚香梨啃着。

余者众丫鬟列立两旁。

陈年一到，本是自作自梦的众人纷纷回顾，韩春盏更是红着眼睛说道，“年哥儿可又晒黑了不少！”

陈年给老几位见了礼，众人重新落座。

陈景泰先开口问道，“军营里的日子还适应吗？”

“或许是随了根了，这一个月倒比在家里还恣意些！”

陈年笑道。

韩春盏没好气的开口道，“吆，那倒是我们没伺候好二殿下喽，紫儿，今晚去和我睡去。”

众人哄笑，这种玩笑在别的人家或许说不出口，但永兴府里都是一群与红尘作伴的人，这点尺度还是能接受的。

紫雪红了脸，低头扭着纤葱般的手指不说话。

陈年夸张的捂着胸口道，“春姨，我这才刚回来，你不能一见面就剜我的肉啊！”

韩春盏白着眼睛啐了他一口，众人又笑。

陈年看了看秦香莲，见她形容婉然的端坐椅上，不时便打量自己一眼，跟随着众人的情貌慢三拍的演绎神态，像是在走神。

陈年与她一个月未见，要说有多想她也不见得，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那姿容婉仪的身影，那抹身影绽着淡淡的素雅香气，有让他心安的味道。

时隔一月再次见她，陈年那因为金戈铁马激情跃动的心绪逐渐平和，像是斑斑陋室中被月色放进了满目温柔。

“不知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爹和婉娘在看什么？”

陈年找了一个合理的楔口，将话题拉扯到她的身上。

陈景泰让兰湘琴将桌上的图纸拿给陈年，一边解释道，“是观澜亭里如何布置的问题，你也来看看，毕竟这个主意是你出的。”

陈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关于楼内布局，可以说已经是匠心独具了。

陈年随口说道，“一层就不要放这么多书了，我们家毕竟是武侯，布置个彰显武勇的书房，放些兵器进去，藏书也多放兵书......往上的二到六层，就按图纸上的设计来，最重要的是藏书要多，要广，要分门别类......至于第七层......也布置成个书房，只不过要与第一层相反，就是正常的儒生书房，藏书以诸子百家为主。”

众人听陈年说的头头是道，不免也被带入了思考，特别是秦香莲，观澜亭从打地基到架梁都是她看着起来的，她焉能不上心？所以她听的是最认真的。

陈年对于前六层的想法她没有意见，可对于第七层，听陈年如此一说，秦香莲就开始皱眉了。

她开口道，“七层上下需折返楼梯十四回，布置成书房多有不便，恐成鸡肋。”

陈年含笑道，“佛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婉娘所谓的不便或许便是别人的便宜，且听我赋诗一首。”

什么？作诗？众人都打起精神来。

陈年才名远扬，被人称为东京第一才子，但是他在家中从来不显山露水，所以这些对陈年来讲最为亲近的人却从来不曾亲眼目睹其惊世绝艳的风流才情。

此时一听他要赋诗，众人皆眸亮如星，甚至连在一旁侍奉的丫鬟婆子都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材海内空。

壮岁始参周史席，髫年惜堕晋贤风。

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出口成诵便是千古名篇，陈景泰骄傲的笑着，众人也皆是与有荣焉。

陈年吟诗完毕，便继续说道，“这第七层的名字，便叫砉然关，且请八斗高才入内，须人缘更须天机。”

陈景泰点头道，“大隐隐于市，若有高人肯入座砉然关，也是人生幸事，便按年儿说的办吧。”

秦香莲俯首应下，看了一眼陈年，眸色中多是惊叹和好奇的味道。

陈年与她四目相对，心下飘然，卷起图纸道，“只是纸上谈兵多有浅显之处，不如去实地看看，婉娘可愿为我做旁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