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公开推荐《初恋》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在害怕如果这个故事被姑姑们看到了，她们会对结局冷嘲热讽？」

「嗯，答对一半。

」歆稊轻轻点头，凝视着自己被握着的左手：「一直害怕自己的作品公开，都是担心她们否定我。

尤其在《初恋》中，我公开了爸爸的秘密。

」

其琛安安静静的听着，右手收紧了力道，希望能够给歆稊力量。

「我爸爸是妈妈的初恋，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儘管阿姨们认为妈妈付出太多，但那无损她的爱，他们去过很多地方，拥有很多快乐的回忆。

真的，那些照片看起来很幸福，所以我搞不懂，不过是短暂的分隔两地，为什么爸爸会禁不起诱惑而背叛他们的爱情？」

「但他还是回到你妈妈身边了？」

「他们分开了五年，五年后他回来求妈妈原谅他，然后他们就结婚了，同年怀下我。

」歆稊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以支持她继续说下去：「可是你知道吗？我出生的第三年，爸爸坠楼──应该说，他自杀了，留下庞大的债务，妈妈只好带着我一次又一次的搬家。

」

「歆稊……」其琛没有料到《初恋》会导出这个话题，他无法收尾。

「在〈puppylove〉里，义悡从此在沉依身边消失；在《初恋》里，义悡则是重新学习去爱沉依……他们该不该再遇见、究竟哪一个结果比较好，到现在我仍然没有答案。

」

话题太沉重，歆稊的表情进入沉思，其琛也就保持缄默的让她平缓。

好几分鐘过去，歆稊抖动一下，从思考中惊醒，其琛察觉握着的那隻手微微颤抖，他弯下膝盖，和歆稊的视线齐高：「不要勉强了，我会让岳翔别再逼你。

」

「可是你也很期待吧？」她问，同时心底已经有答案。

「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们就不做这件事，以后有得是机会。

」其琛不愿让她困扰，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因为期待而伤害另一个人。

「以后就未必有岢岳翔那么好的导演了。

」歆稊抬眼，看着眼前的其琛，这个男人改变了她的软弱：「也许，姑姑们也不应该再逃避面对这件事。

我在乎她们、也很感谢，所以我更应该让她们看到这个故事。

」她用了「也」，因为她也想从过去的牢笼出走。

钟歆稊很害怕，从她眨动的睫毛就能看出端倪，可是她却有着难以想像的坚强。

「我一直很害怕她们看我的书，所以限定数量、美化结局，到后来我几乎不提家里的事情了。

但我想，其实她们不是不想瞭解我在写什么，而是潜意识的阴影让她们害怕看见关于自己弟弟的蛛丝马跡，多年来要求我遵循她们的安排，那可能是她们唯一找到和我共处的方式。

」

「对不起。

」其琛注意到歆稊渐渐湿润的眼眶，看来过去在她身上留下不少伤痛。

其琛一直都知道歆稊很在乎姑姑的看法，也从《grandma》中得知她们家族关係复杂，儘管后来猜到《初恋》是歆稊父母的故事，却没有料到背后的事件如此沉重。

原来这个女孩选择沉默，性格变得内向而惧怕外在的眼光，追根究柢都是希望别让姑姑难过。

她有很多故事想说，而这些故事也有机会跃上大萤幕，她却在内心的挣扎中败阵，担心自己想传达的意念被错误解读，一旦成为影像就不容忽视的故事，是否会在无意中伤害家人？

「对不起什么？我的过去并不是因此没有爱啊！

」她笑得逞强，想假装若无其事：「姑姑还是提供我在台北的住处、会关心我钱够不够用，如果只是妥协就能换来和平，我认为这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