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坐在她面前的，她的儿子程等，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是小时候，她用哭闹威逼就能左右的孩子了。

他长大了。

从少年，变成了男人。

男人看着她，母子相似的眉眼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ldo;您生了我，所以您是我妈，这一点，毋庸置疑，无法更改。

可是打从我记事起，您却从未养过我。

最初我也恨过，恨您生而不养，又为何要生我？让我像个没妈的孩子一样，多余地苟活于世。

&rdo;

他依然微笑着，目光却渐渐抽离，&ldo;后来渐渐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我记得小时候，您和我爸还没离婚前，你们总是很忙，忙着挣钱，忙着吵架，你们一连几天不回家，也从不会过问我死活。

&rdo;

&ldo;您知道吗？&rdo;他笑看着刘慧，&ldo;当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任珂把我领回家里，是任奶奶帮我补衣服，给我做饭吃。

是任爷爷送我上下学，替你们帮我开家长会。

没有你们的那些年，是任珂保护我，陪着我，帮我把那些说我没爸没妈的坏孩子打跑。

&rdo;

&ldo;妈，做人要有良心的。

&rdo;程等直视着刘慧的眼，&ldo;您知道，我左耳听力小时候就不太好，其实任珂也知道。

可是十六岁那年车祸后，您把我左耳失聪的责任全都栽给了任珂。

她什么也没说，就认了。

可事实呢？&rdo;

程等抬手，扯了扯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笑得嘲讽，&ldo;我这只耳朵是小时候在你和我爸打架时，就误伤过的。

从那时候起，听力就一直在减退。

后来的车祸，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不是吗？&rdo;

刘慧被问得哑口无言，程等扶了扶助听器，继续道：&ldo;您发现我喜欢任珂后，就跑来赶她走，说是她带坏我了。

可是您真的不知道吗？是我从小就喜欢她啊！

&rdo;

从她第一次带我回家，给我做饭吃，从第一次拉着我的手，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第一次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揍那些骂我坏话的孩子……我就喜欢她了。

那个叫程等孤冷少年，从小就喜欢住在他家对面，那个名叫&ldo;任珂&rdo;的女孩子。

程等忽地垂眸一笑，笑得自嘲无比，&ldo;这么多年，我只喜欢她。

除了她，我连自己都讨厌。

&rdo;

十六岁的车祸，他明知自己左耳的损伤与任珂无关，却为了强留她在身边，默认母亲当年对任珂的责难。

他吃定任珂一定会愧疚，会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