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君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绕到了墙外，就着潺潺的水声，竟听到院内有人在吟诗。

&ldo;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

语多时。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唐韦庄《女冠子&iddot;昨夜夜半》）&rdo;我听出这是九弟钱俶的声音，却惊讶于不知何时他也有了这相思的心思。

道君捂嘴偷笑，&ldo;你还说九弟尚小，不懂得男欢女爱，却不晓得他何时已回梦相思了。

&rdo;&ldo;明日我定要问问他这是梦到了谁家的女子。

&rdo;

片刻又听得院内传来酒壶掷地之声，九弟仿佛喝醉了，兀自嚷道，&ldo;看山是你，看水是你，但一想到山山水水都在我眼前，便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了。

&rdo;又听见他仿佛起身向房内走去，&ldo;看月也以为是你，遥遥地望，遥遥地不可及，又知道月上的嫦娥和吴刚两心相悦，好生地在广寒宫中相依，愈发觉得月就是你，可是。

&rdo;传来开门关门之声，便只隐隐地听到，&ldo;可是月夜何止百年，我见你不过三两面，便又知道，月也不是你！

&rdo;

侯了一会，院内已没有丝毫声音了，我和道君相视一眼，同叹了一口气，看来钱俶一心牵挂的人早与他人两心同，无怪他如此悲戚，这样的事情，谁碰上了也是毫无办法的了。

墙边虫鸣又想起，我和道君这才回过神来，&ldo;他醉成那个样子，一定不会发现什么，我们进去吧。

&rdo;说完，我便搂着道君飞身进入了院中。

小院里酒气浓烈，我和道君只在墙边，丝毫不动院中一地摔碎的酒器。

墙边的草丛中果然有许多流萤，明明暗暗，映入水中，映上天空，如月下凭空生出的一道门，通往不知名的幽境。

不过看了一会，我和道君便相携而去，回去的路，不知怎地，总觉比来时长很多。

&ldo;大王，道君法师今晨出宫，他吩咐过若是傍晚还未归来，就请大王前去大将军府一趟。

&rdo;傍晚，侍从前来报告。

我心下一沉，立刻备了轿辇出宫，直奔大将军府。

半月前胡进思就数次请道君到大将军府，我恐他会对道君不利，便一直让道君推脱了，没想到今日还是没能躲过。

对外，道君法师是深受我宠幸，却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国师，胡进思是早已失宠，却势力遍布满朝的先王旧臣，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势如水火，胡进思这样强硬的要求道君入府，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急急赶到大将军府，胡进思远远地出府跪迎，我还未开口，胡进思就递上了一道表文，一边涕泗横流地说道，&ldo;大王听老臣一言罢！

&rdo;我见他不知要说出些什么来，立刻命人关了大将军府的门，这才打开表文看去。

&ldo;文穆王去时嘱咐我一定要好生辅佐钱氏，如今成宗驾崩不过一年，大王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rdo;胡进思道，文穆王即我的父王，成宗即哥哥忠献王。

&ldo;大王对道君法师的宠幸，早已逾礼了！

&rdo;他口中说的含蓄，表文里却写得明白。

说王后余氏病重，我却从不去看望，却每每入夜去道君法师所在的庭院，整晚不归，道君法师身为外男，长居宫中已是于礼不合，竟还与我同屋而眠，怎当得起国师的名号！

甚至还将我这满头银发的原因，也归结到宠方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