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冷笑一声：&ldo;不是我搅进来，是颜妍搅进来才对呢。

&rdo;

&ldo;可你的为人，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大的疏失，她也是亲亲热热的平时，怎么能‐‐&rdo;颜臻的语气里满是不能理解。

&ldo;怎么能这么狠毒，是吧?&rdo;

&ldo;唉!&rdo;

&ldo;田恬那样的一双圆圆的眼睛，那天晚上看起来可真够怕人的，我第一次觉得，像野兽的，像狼一样的眼神!&rdo;颜臻回忆着，肩膀随着情绪的涌动晃了一晃，好像因为被人打了一拳而站立不稳似的。

&ldo;她说，她恨你呢，恨得牙齿痒痒‐‐&rdo;他看见郑燮不想听见一般扬一扬手臂，觉得自己的转述太过露骨，但还是禁不住说下去：&ldo;她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也许跟她年年考在第二名有些关系，可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缘故‐‐我们都考在你后面，都习惯了的事，可她就是那样子，好强争胜，还要不表现出来，要把怨愤都藏进肚子里……&rdo;

郑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ldo;呵&rdo;表示自己十足的轻蔑，她认为因为成绩的缘故生出妒嫉是可耻的，不如的人何止她一个，外面没接触到的世界里，多少强人，都去计较的话还活不活人了?

&ldo;她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rdo;颜臻像是突然想起有这样一件事，从兜里摸出方方一叠纸，是一大张纸折成的。

郑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过来的纸片和纸片下面白皙得连纹路都不甚清晰的手掌，她拈起来，没看，用两根指头捏着放进裤兜里。

以为颜臻要没话了，没想到顿了没两秒他又说道：&ldo;襄思的事情，也是她，还让你担着罪责，平白无故被人说闲话;怎么有这样的事?怎么有这样的人?&rdo;

如果不是为了叫我担负罪责，叫我难堪，恐怕她都不会揭穿襄思的事情，她不爱闲话，只是不满她而已，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郑燮，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因为她受伤害，襄思本来就警告过她注意注意田恬的小心思，可就是她拿不定主意，朝秦暮楚的，还想着只要对她好，这个人就没什么问题呢!

颜臻情绪有些波动，苦痛地扶着自己的脑袋，他没有什么话说了，现在他更加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明白过身边的这些朋友，他不明白她!

&ldo;她不上学了么?&rdo;郑燮只问了这一句，她不明白的也只是这一句，&ldo;她打定主意不上学了么?&rdo;

颜臻点点头，口里发出&ldo;唔&rdo;的一声，然后又哑了。

郑燮眼睛珠子转了转，拧在他脸上‐‐怪的是这些年再没仔仔细细瞅过这张脸，他并没像自家爸爸说的，年纪大些就发出一下巴的胡茬子‐‐还是干干净净一张脸，像是漫画里走出的清清爽爽的少年，他真是挺好看的，即使身子柔弱了一些，也叫一张初恋模板的脸赚足了分来。

郑燮眨巴眨巴眼睛，这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可惜就是看不进心里去，怪道连颜妍以前也要多想，她弟弟生了一副让人多想的模子呢。

颜臻把双手搭在她肩上，眼睛对着额头，极可惜地叹道：&ldo;只是不能再跟你一起画画了……&rdo;徒弟还没教得登堂入室师傅就得离开，实在是抱憾的事。

&ldo;你会继续画下去的，是吧?&rdo;郑燮听见他问。

她绷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往后面退了一步，颜臻的手从她肋边滑下去：&ldo;反正我相信你会继续画下去就对了，我么，怎样都可以，怎样不都还是那样。

&rdo;她把手摸回满是锈的扶手上去，因为自己说了句过于冷淡的话而感到无措。

颜臻愣了愣，还以为她要说两句甜甜蜜蜜的，依依不舍的话，来安慰自己，临了临了的，作为道别。

她却是这样的神气。

他把手收了，贴着裤缝摩挲了两下，然后把嘴抿着往两边极力一拉扯，他很少作苦笑的表情，因此还不大熟练。

然后深深地看着郑燮，清水眸子里泛着一种别样的理解的温暖，好像在冲着她说：&ldo;你就是这样……&rdo;

意识

忽然消失掉的三个人，在年级激起了相当大的水花，众人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相形之下，那段不好听的恋情蜚语在当事人的冷脸的回应下不了了之，哪怕偶尔还被用来做做闲话的材料，因为实在没有可用作证实的蛛丝马迹，渐渐地也就没有受众，又都是学生，一来性子野，好奇心来去都快，二来也觑着老师，怕得很‐‐毕竟不是拿得稳的‐‐不敢作张作致地四下传播，最后竟像再没有这样的事似的。

自然不会有什么处分‐‐那可不是公然宣布学校里出了这样的新闻么‐‐襄思原先就是多了虑了，可到底是年轻姑娘性子急按捺不住，白白给人留下话柄。

易立仍旧不动声色地教他的语文，虽然心下不安，总故意地拣些空隙抽抽郑燮、襄思起来回答问题，好像有能洗脱嫌疑的功用，可这两个偏偏你不再看我，我不再看你，襄思垮着嘴角，郑燮是一副最平常自然的不理人的面皮，倒像易立多事，硬要示好一般，反而让下面的学生瞅见一丝硝烟的味道。

高二原就是溜得最快的时光，带着一点点企盼，一点点紧张，课业是最重的，紧赶慢赶‐‐当时是察觉不大出来，还以为是正常进度地讲着‐‐小桌子上不知不觉就堆积起厚厚的书来，高度慢慢地遮挡住个子小小的或是脖子较短的或是有意缩进这&ldo;堡垒&rdo;的学生的脸，这是辛苦的象征，也是怠惰的象征：同样的不堪重负的瘦丁丁的课桌后面，是不一样的小天地，这番天地里的蜷着的小人儿的精神面貌，全靠他们自己的觉悟和自律‐‐易立近来散漫得多了，似乎慢了心，觉得怎样教都是留不住好学生、教不动落后者的‐‐学校急急地下达了新的命令：以高二的最后一趟考试的成绩为准，开设一个容量为二十人的新班级，由学校点选的教师团队对这二十个人进行小班突击辅导。

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新花样，迎合了领导们追求应试尖子的心理，便大受欢迎，立即开动，可是寒了许多带班老师的心，这完全是坐收成果的，而且以有色眼光看待学生的不适当的举措，可就注重结果的置身事外的领导们来看，这是件极其有利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