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布莱安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方迟说出自己的心声，他握住他手掌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冷，仿佛死人一般。

方迟此时才知道，为了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布莱安究竟抛却了多少人生最美好的东西，一个原本刚直善良的少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放下心中所有的感情，逼着自己去与人同流合污，逼着自己视人命如草芥，硬生生把自己深深地埋进淤泥中。

可是布莱安，你又真的做到了吗？为什么要制定那种变态的训练方式，不就是为了让士兵们在战场哪怕是多上百分之零点一的生存率吗？为什么逼着自己不把士兵当人看，不就是害怕将来看到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亡兵名单上时，自己会承受不了那种剧痛吗？为什么一直高昂着头等待别人的仰视，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软弱吗？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是身在淤泥之中又怎会一尘不染，哪里有那样高洁的人。

布莱安并不高尚，他把自己变得一样肮脏，满手血腥，可是方迟却觉得，这样染尽尘埃的布莱安，比起那些号称善良号称不与人同流合污的所谓君子要干净太多，要美丽太多。

方迟第一次觉得，布莱安很美，不是因为他那经过剧变后英俊的外表，而是因为他骨子还存在着的那个坚强勇敢，有着坚定的信念，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达成目的的叫做雷恩的少年。

&ldo;如果真的有一天，成为上将，成为总统，手握大权，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rdo;其实方迟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他还是问了，他想要听到布莱安亲口说出。

&ldo;我要改变军制，下等兵不应该被那样对待，瑞奈森斯也不需要这样的方法来变得强大。

&rdo;

多简单的目标，又是多难实现的梦想，或许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可是他依旧选择这样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哪怕被刺得伤痕累累也不回头。

&ldo;avenr的首领是谁你心里有数了吗？&rdo;方迟突然转了话题，改为商谈这样一个煞风景的事情。

布莱安眼中闪烁，明白了方迟的用意：&ldo;嗯，本来有两三个怀疑对象，但既然蕾娜出现了，就只有可能是他了。

&rdo;

&ldo;能够查探到当年发生的事情，有着优秀的领导能力和作战能力，还可以从那样的基地中逃出找到蕾娜，应该不可能是和你们一样的被试吧？&rdo;

果然又被他猜到了，布莱安突然有些欣慰，被蕾娜牵动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他在黑暗中点点头：&ldo;嗯，是一个逃兵。

当年在三号实验基地中，与亚伯关系最好的军官，科威尔准尉。

在边境守卫战爆发后，他引爆了基地中正在研制的重金属武器，犯下重罪后叛逃。

他应该是一出基地就带走了蕾娜，吸纳对军部有怨的人，为建立组织做准备。

&rdo;

方迟轻轻叹了口气，同样的，同样的遭遇，他们却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或许报仇真的很快乐，真的可以将内心的怒火发泄出来，可这样做，只是在泄愤，没有任何意义。

&ldo;把故人当成上位跳板的滋味怎么样？&rdo;

&ldo;没怎么样，还不一定成功，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rdo;布莱安有些自嘲地说，他从来都是在讥讽别人，这还是第一次用着这样的语气说自己。

讨厌自己么？方迟眼神闪动了下，轻声对布莱安说：&ldo;你知道吗？天空和大海都是蓝色的，是世界上最宽广的颜色。

&rdo;

布莱安楞了下，这是在安慰他？他居然被人安慰了？他还需要别人安慰？可他就是很开心，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慡朗的笑声回荡在这漆黑的屋子中：&ldo;哈哈哈！

要这么说，宇宙是黑色的，黑色才是世间最宽阔的颜色。

&rdo;

方迟黑色的眼睛眨了眨，这……算是在夸他吗？还真听不出来什么诚意。

布莱安轻轻解开方迟的衣扣，感觉他的身体渐渐暴露在空气中，手掌抚摸上那温热的身体，唇印在那宽阔的胸膛上。

&ldo;我可是把你拖下水了。

&rdo;

&ldo;是吗？刚好我很闲。

&rdo;

方迟没有说&ldo;我会陪着你&rdo;&ldo;我会帮助你&rdo;之类的话，他只是开玩笑一般地说&ldo;刚好我很闲&rdo;，可布莱安就是从那戏谑的话语中听出了其中深藏的含义，这个人，会一直陪着他。

从今以后，深陷污泥中的人，不再只有他一个。

布莱安的手突然伸入方迟的黑发中，他突然想要抚摸着如夜空般墨色的发，突然想要看一眼那双深邃的瞳。

他一直是知道的，这个东方人有着自己的伤痛，带着自己的假面，是一个有着双重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