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二坊主，乌三坊主，各位北关镇德高望重的长辈，这胡家大少爷咋就这么拧呢？我钱某人虽是乌府的老管家，但对这样的年轻后生真没有害他之意，真是为他好！

唉，你们可都看见了，他不听规劝可不能再怪我们乌府。”

钱济生叹息着抱拳朝所有人行礼，道：“今日之事其实赔多少钱事小，会毁了胡家这么多后生的大好前程才是事大，就眼前胡家这些年轻后生的行为，上了公堂准会被当作匪寇投下大狱，少说也得吃上好几年牢饭。”

柳永脸上笑容更甚了，静静地观察着四周所有人的反应。

“下大狱？这么严重？”

“好像本朝律法是有规定，这么多人带着凶器强闯私宅打砸抢且伤人数众，一律以匪寇论，是得下大狱。”

“这么说，这还真是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真下了大狱是不是这脸上还得刺上黥文刺配他州服苦役哪？”

“……”

经钱济生这么一提醒，乌继银等人好像也想了什么，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啊，两家都是钱塘地界上的乡邻，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乌府真没有起过趁机对乌府讹诈、诓骗、谋财害命这种背后遭人戳脊梁骨的念头，只想得到公平合理的赔偿而已。”

钱济生叹息附和着，完全是一副站在胡家立场为胡家好的角度继续道：“去年年冬，朝廷与北方鞑子一场大战，朝廷禁军精锐尽没，听说战死好几十万人，现在朝廷正四处募兵恢复军力，奈何这年月愿意入行伍之人太少，快过去一年了都还没有恢复三成，算是元气大损。”

“嗯，好像确有此事！”

“年前那一场大战，鞑子铁骑一路南下打到了澶洲城下，要不是寇相公力劝官家亲征止住败势，只怕此时汴京城早就落入鞑子手中了！”

“我听人从北面传来的消息说，当时朝廷禁军很多都是整军覆没的，那叫一个惨，就连河北东西两路与河东路都是赤地千里，亡魂无数，千里无人烟！”

“……”

这一下，钱济生的话竟似打开了一道话匣，令钱龙这些护院家丁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钱济生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才又道：“前几天我刚从州府衙门内一位相熟之人那里打听到，朝廷为了补充生兵，不但从各地厢军转迁新生兵入禁军，还令各州县所有牢狱中的青壮年囚犯刺配充军，强行窜名赤籍。”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凉气，眼里露出了震惊之色。

窜名赤籍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知晓，那将是一朝刺配入行伍，终身赤籍，直到五十岁后才有可能离开军营，却仍还不了农籍。

入了行伍，且不论不知哪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还得背着一辈子“赤老”

“贼配军”

的名声，在眼前这个因担心武人谋逆而从太祖手上便开始抑武的时代，此时若真下了大狱被刺配从军，算是一生无出头希望了。

在大宋，人人皆知好男不当兵这个理。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

钱济生又叹息了一声，道：“我们乌府上下其实也不想看着胡大少爷和这些个胡家后生被投下大狱而刺配从军，所有，我们乌府让他们立下赔偿字据，真是为他们胡家好，可惜啊可惜，胡家人不识好赖心，不领我们乌府的一片好心哪！”

还好心？

胡家人要能领那算是真的脑抽风了！

这又是一个将这赔偿十万贯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而且还让人感觉善意满满的理由。

钱济生说完，后退到柳永与乌筱筱的身后，瞬间沉默了，仿佛刚才他根本就不曾说过任何话一般。

不愧为跟着乌老坊主走南闯北三十年的乌府老管家！

柳永淡淡地笑着，回头看着钱济生，心里不但生出了佩服，还开始喜欢上了对方。

乌继银等一众人却仍在继续低头议论，不时地有人点头，看上去已经开始认同了钱济生刚才的说法。

“小海，阿旦，既然胡家人不领咱们乌府这份情，你俩现在出去看看，看看衙门衙役他们走到哪儿了，顺便催一催衙役大哥他们快点过来，免得耽搁大家太多的功夫，各位长辈叔伯可都忙着自己的事呢！”

柳永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却在此时朝两名乌府护院家丁挥了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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